太后坐在榻上,真的是听不下去了:“你媳妇那样做,只是出于本意,你训了几句就够了,不要闹太过,快去把她叫过来用膳,不然你也站在一边看着。”
米氏倒是很希望昭亲王这么做,不然她家傻闺女总是不长脑子,她拼死拼活地生了她,又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她拉扯大,她倒好不顾老娘稚子,去给身强力壮的男人挡剑了,要知道她当时就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这饭菜都已经上桌了,再等她来就冷了,饿一顿没事,咱们还是用膳吧。”是应该让她长点脑子,不然日后还要做这吃力不讨好的傻事。
太后无奈笑了:“那行,一会我让花儿做些她爱吃的给送去凝辉院。”
只是在用膳的时候,小算盘闹了一出笑话。刚用膳没一会,昭亲王就发现他家胖小子夹了不少狮子头、珍珠鱼那些他爱吃的放在碗了,可都没吃,他也不说,想看着小胖子要干什么?
小胖子看夹够了,就像模像样的让花嬷嬷端着他冒尖的碗:“盘盘去看看砣砣。”
几个大人干看着也没阻止,等小胖子进了内室,昭亲王就放下碗筷跟过去了。站在内室门边,他就见他家小胖子,拿着个大点的香囊,正把他碗里的膳食往里装,一边装着一边小声跟花嬷嬷说悄悄话:“一会盘盘去看看母妃,母妃肯定饿饿了。”
花嬷嬷笑得眉不见眼地配合他,没有一点要阻扰的意思:“好,一会花嬷嬷陪你去,这个庄子大,你还不认路。”这懂事的孩子,总是让人想要多疼一些,太后娘娘这两个孙儿生得真好。
昭亲王笑着退了出去,继续用晚膳,看来他媳妇晚上不会饿了。太后见他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就有些好奇,放下筷子,跟米氏一同去了内室瞧瞧,不过很快她们就回来。太后嗔怪地瞪了儿子一眼,给他夹了一堆萝卜:“你多吃点,越大越胡闹。”
昭亲王看着自己碗里冒尖的萝卜,就皱起了眉头:“母后,您这样,儿子会伤心的。”他最讨厌的膳食就是萝卜,没有之一。他母后肯定是故意的,果然有了孙子,儿子就成了脚货。
还没用完膳,他家胖小子就腆着肚子,牵着花嬷嬷去了凝辉院。即便昭亲王不喜食萝卜,他还是把它们生吞硬咽下去了,在军中生活多年,他早就明白食物的珍贵。
回到凝辉院,昭亲王轻手轻脚地进了屋子,外室没人,就移步内室,果然他媳妇身边站着位孝子:“母妃,是不是冷了?”
五娘看着她家小肥崽拎着的一袋子膳食,心是暖暖的,只是这膳食她是吃不下的:“冷了不怕,母妃让芍嬷嬷去热一热就行,你是不是也没有吃饱,刚好陪母妃再用一点可以吗?”对于两个孩子,她从不娇养,他们生来富贵,但能不能永享这份尊荣就要靠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小算盘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好,盘盘想吃肉跟鱼。”他刚刚想着他母妃还饿着肚子,就吃不下了,这会肚肚真的好饿。
用完晚膳,五娘跟昭亲把小算盘送回重明堂,夫妻两就去了前院书房。一路上,夫妻两谁都没有出声。直到进了前院,五娘才问:“你今晚是不是故意考教小算盘的?”她男人,她了解,小算盘是他们的长子,自小都是他们夫妻俩带大的。如果日后他们成了大事,小算盘身上的胆子就重了,她娘说的一点不假,建国容易,守住难。
昭亲王伸手握住她的柔荑:“你不怪我?”
五娘摇了摇头:“他是个好孩子,我们好好教,我有预感他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你这算什么预感,”昭亲王笑了,脸上带着骄傲:“他绝对不会让我们失望,而且他肯定会青出于蓝,比我强。”对小算盘,他是寄予了厚望。
到了书房,彦先生已经等在里面了:“王爷、王妃娘娘。”
“坐吧,”昭亲王拉着五娘来到了主位:“今天让你过来,是王妃找你有事。”
彦先生倒是有些惊奇,这王妃娘娘能有什么事儿找他,拱手道:“不知王妃娘娘有何吩咐?”
五娘也没跟他客气,直接说了来因:“是这样的,我想请先生写一本话本,就以太后、先帝、韩秋儿还有赵毅这四人之间的恩怨情仇为主,大景为背景,不知先生可愿执笔?”写话本说来对一些所谓有品调的文人墨客来说,多少有些自降身份。可她虽识字,论起算盘来,她是打得顺手,可这话本,她自认还没那笔力。
一听是这个事,彦先生就双目贼亮,昭亲王妃这不是给他送来诉冤的机会吗?想当年他一三元及第竟被人顶替,景盛帝却装聋作哑,任由人鱼目混珠,他忍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以笔作矛,为自己伸冤了:“彦某定竭尽全力,不负王妃娘娘所托。”
“那就有劳彦先生了,”五娘沉声说道:“这话本,最重要的是感人肺腑,母后是先帝明媒正娶的原配妻子,竟遭先帝跟韩秋儿那般折辱,其中内情,想必先生也了解。镇国侯府一门忠烈,可老侯爷未能血洒沙场,却死在了先帝跟韩秋儿的阴谋算计之下,如此种种,怎叫人不悲不恨?还望先生多多润色几分,这话本写好之后,我准备把它排成戏,在所有第一楼搭个戏台子,也跟天下百姓说道说道,诉诉苦。”
虽然话本还未写,但彦先生已经能想到它的功效了,这一剂药下去,昭亲王无论是造反还是开立新朝,都有了缘由。辱母之仇、杀兄之恨,苟延残喘,到了今天权势滔天,竖旗为王,这一切就成了因果循环,高招,妙哉:“彦某明白王妃娘娘的意思。”口诛笔伐这一招,昭亲王妃用得真是恰到好处。
昭亲王看他媳妇说完了,就开了口:“本王准备弃姓,以元昭之名统领西北军,另立新朝昭,先生以为如何?”
果然如此,彦先生就知道昭亲王妃不做无用功:“彦某会尽快完成话本,其实王爷也可以游说太后娘娘写一本自传,这样话本再加上太后娘娘的自传,效果会更好。”话本,多用于闲情娱乐,可自传就多了几分真实。
“自传就不用了,”昭亲王不想再让他母后回忆过去,那些不堪的过往,就让它过去吧:“话本你尽快,你自己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写完就找一批说书人,让他们先给附近的百姓说几场,人人流泪,就可以排戏文了。”
“彦某明白。”
回了后院,五娘洗漱好,就上床了,也许是最近太累了,现在歇了下来,沾着床,没一会就睡熟了。等昭亲王从书房回来,见她眼底的青色,眼里尽是心疼。想到今天她做的傻事,他的心就软成了水,不感动那绝对是假的,只是他更想她再自私一点,亲了亲她的额头,就去了后面浴房洗漱了。
一夜无梦,次日卯时,五娘就醒了,整个人都舒服了。借着昏黄的灯光,看着她的枕边人,不禁伸手去轻抚他下颚处的青茬,脸上露了笑,凑上去亲吻他的嘴角。
只是某个熟睡的人,好似被她吻醒了一般,缠了上来,不再罢休。很快屋内就传出了喘息、呻吟之声,久久未能停歇。
早晨,五娘一手揉着有些酸软的腰腹,一手被她男人牵着,到了重明堂,小算盘就凑了过来:“父王、母妃好。”
五娘拉过儿子的手,就去给太后请安:“母后金安。”
太后抱着小秤砣坐在榻上,一脸的慈爱:“你们来了,早膳可用过了?”
昭亲王坐到了太后下手的椅子上,而五娘则凑到了坐在右边榻上的米氏身边:“都用过了,儿子有一事要与您说。”
太后一顿:“什么事?”反正应该不是小事。
果然,昭亲王看了一眼五娘,就转向了太后:“儿子准备弃姓,直接以元昭为名,另立新朝。”
太后闻言,深叹了一口气:“你这样,可想过后果?”这弃姓可不是小事,一个不好,就可能犯了大忌,冒了天下之大不韪。
“母后放心,儿子都已经有了安排,”昭亲王安抚太后:“大景本就已经名存实亡了,只是消息还被压着,儿子已经准备好镇压群雄了。”这消息一旦压不住了,各地势力就会蠢蠢欲动,一个不好,这中原就彻底乱了,到时吃苦的还是百姓,赵寅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既然你已经有了周全的准备,那就按着自己的想法来吧。我已经老了,日后只管待在后院享天伦之乐,至于其他的事,你们两口子跟底面的那些人商量着做就好,”太后真的是已经累了,不想这一辈子都搭在斗上面,现在有人替她当着,她感觉很好。
米氏没想到昭亲王的心这么大,连景姓都容不得:“其他我也不想说,只想提醒你们,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们心里要清楚才行。”
“多谢岳母提醒,”昭亲王自是明白这其中道理:“小婿定当谨记于心。”
第73章
彦先生果然不负他状元之名,只闭门两日,就将五娘要的话本写好了。看完手里这厚厚的一沓,五娘又从炕几上拿了一块新的锦帕按了按眼角,她现在算是明白什么叫做“真人不露相”了。看着这本名为《帝后与臣妇》的话本,五娘有些泛红的眼睛里,透着寒光,欠下的债哪有不还的?
只是没想到像彦先生那样一个不修边幅的男子,写起话本来,竟能将里面的爱恨情仇描写得如此细腻动人。她看了看炕几上那一堆被她用来拭过泪的锦帕,满意地笑了。
晚上,昭亲王回来后,五娘就把彦先生写好的话本拿给了她,说:“彦先生这三元及第之名果然不是平白得来的,写的话本很是能勾人心弦,看得我眼睛都哭红了。”要知道她本就是一冷情之人,除了演戏之外,能让她动情流泪的真的不多。
昭亲王没有具体细看,只是大略翻了几页,就把手中的话本还给了五娘:“既然已经写好了,那底面你就看着办吧,刚好镇国侯府的庄子就在边上,舅母是个老戏迷,你可以请她帮你参详参详,想必她是非常乐意的。”
“有舅母帮衬着那就再好不过了,”五娘放下话本,就接过兮香递过来的热巾子给昭亲王擦拭手脸:“这几天京里怎么样?”虽然不想问,但她还是有些担心京城的状况。
说到京城,昭亲王双目微微一缩:“京里情况还可以,前天黄石青投了我,他向王府递了折子,说他会让京禁卫清理皇宫,守好京城。”黄石青还算识相,要不是看他还有点本事,他也不会留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