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得不说,这女婴的容貌实在出色。过了几日,愈发张开了些,粉团儿似的,将来定是个绝色丽人。皇帝轻念了声可惜。若宋家不出事,这般品貌,这般家世,再加上仙人转世,此女恐怕连几个公主也比不上,可惜,她母亲罪族出身,身份上便打了折扣。
他又想起那宋定疆来,那人着实是一员猛将,这些年镇压叛乱多靠了他。可惜,此次实在是无法宽恕。皇帝初时也心中起疑,可那调查的官员得来的结果无一不是和李茂积等将士的证词一样,此事又与太子有些牵连,又因皆认定宋定疆已死,不能再细查下去,他还甚为惋惜,亲手扶持的一员猛将、数千精兵全都折在了里头,到底还是他这个皇帝损失最大。
吴贵妃笑道:“果真好个模样,长大了,定是个佳人。”
皇帝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粉团儿的小肉脸蛋,颇觉手感好,方才的郁闷散去了些,大笑道:“这丫头性子讨喜,可比荣惠当时乖巧。朕记得,荣惠这么大时,被朕抱了一下,就哭了一整天。”荣惠公主正是吴贵妃膝下的唯一女儿。
吴贵妃提起女儿,慈爱的笑了起来,再见那女娃,就更多了些喜爱。
二人正说话间,一旁的宫殿侧门里走进了个小道士打扮的童子,托着一方锦盒,对皇帝道:“圣上,这是今日的丹药。”
皇帝“嗯”了一声,取出丹药就着茶水服下。看在薛令蓁眼中,却觉这倒是自己争取地位的一番机会。
用罢丹药,皇帝忽地对那小道童道:“你去将国师请来,他早说要前来一睹祥瑞风采,如今正是好机会啊。”
不过一会,一个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的道士走进宫殿,颇有些傲骨,对着皇帝与吴贵妃不跪不拜,只行了一个道家礼仪便了事。不过,却在见到薛令蓁时,面色大变,满是敬畏,行了跪拜大礼,让皇帝与吴贵妃二人更是震惊,更别说这宫殿中其他的人了。要知道,这国师乃是得道之人,号太虚道长,三年前,皇帝大病垂亡之际,他进宫来救了圣上一命,从此被奉为国师,助圣上长生一事。他素来是目中无人的,也只有对上圣上和宫中最高位的吴贵妃才有些尊敬,就连太子也讨好他不得。
皇帝道:“国师,你可看得出这薛三姑娘是何等来历?”他颇有些惊疑,若当真是个大仙人下凡,那自己就真要改变一下态度了。
太虚道长闭眸凝神,忽然神情大喜道:“仙人来历自是尊贵,不过此乃天机,怎可泄露。仙人下界,正是于国运有利、于龙体有利,圣上大喜啊!”
皇帝难掩激动之情,若这太虚道长都对这祥瑞毕恭毕敬,那岂不是祥瑞有大来历的?听国师之话,有仙人在,那大齐的国运长久昌盛、自己得道长生不也是可期之事?细想之下,皇帝愈发欢喜。
张德寿面露笑意:“奴才贺喜皇上得祥瑞降世,必是千古明君啊!方才,在国公府中,奴才还见这薛三姑娘手捧美玉呢,不知可是其法器?”
皇帝笑骂:“既是有此事,你还不早说,快快请了祥瑞的宝物来。罢了,你们这些俗物,还是朕亲自去取。”
他走到薛令蓁跟前,再看这女婴,便全然都是喜爱,这可真是难得,他诸多子女,除了嫡长子太子外,还有何人能得这般喜爱?见女婴一见自己,便张开紧握的拳头,露出龙眼大小的一块莹润美玉来,泛着淡淡霞光,论其色韵光泽,实在是举世无双的美玉。皇帝只觉得,与这玉石一对比,自己那玉玺也就成了俗物。
当皇帝碰到这玉石时,便不觉是头脑一阵清明,暗道是这宝物奇效。他也是心里明了,这法器非是凡人可用,他是九五之尊,却也是凡间的人皇,尚未成仙,此物于他无大用。赞叹过后,便将美玉还放入了薛令蓁手中。
薛令蓁收回晶石,看了眼那道士,见其面色平淡无波,实在猜不透他这般夸赞自己的原因,不过,对于自己计划有利罢了。方才那般轻易地将晶石递给了皇帝,也不过是让其相信这祥瑞的神通。
他惊喜地看着薛令蓁,吴贵妃马上关怀地靠近询问,皇帝却摆摆手,“无事,朕今日得见祥瑞,知国祚昌运,颇为高兴,竟是身体比以往松快许多。”
吴贵妃不疑其他:“臣妾常说您要心情宽松些的。不过,这薛三姑娘诚如国师所言,的确是于您龙体有利啊。”
皇帝大笑几声,沉思一番:“既是如此,朕便封了蓁姐儿为泰安郡主如何?就燕阳作其封地。”
吴贵妃见其已亲近地称呼为“蓁姐儿”,惊讶道:“圣上,祥瑞封作郡主也不出格,历代也有旧例可寻。可以燕阳作其封地,着实有些……再者如今诸皇子之女中,也只有康怡封了郡主,她是太子长女,尚且没有封地实封,薛三姑娘如何担得起?再说,这燕阳意味深重,如此确实有些不妥。”
皇帝不理会她,问向太虚道长,太虚道长掐指合算,对贵妃的眼神视而不见,道:“圣上英明。此举正是于国运有利。”
“国师既然都这么说,哪还有什么不妥。燕阳意义特殊,乃是我大齐兴国之地,但论起来也不过是小地方,若赐它为祥瑞封地,自然可得庇护,对国运有大益啊,贵妃!”皇帝拍着吴贵妃的手,细细说道,吴贵妃这才大悟,不再有异议,惭愧道:“是臣妾目光短浅了,比起国家昌盛,这些小事实在算不得什么。只怕康怡怕是有些不高兴了。”
皇帝不在意道:“康怡是庶出之女,因是龙凤呈祥的好彩头,又是太子长女,朕才封了郡主,她该知足了。”
张德寿将皇帝神色看在眼中,他自是有仇必报之人,心思百转,计策便上了眉头。
谢嬷嬷垂首站立在殿下,怀中抱着的薛令蓁见目的达成,便欢快地把玩着晶石。可这谢嬷嬷只觉是怀里抱着的是个举世珍宝,双手有些激动地出了汗,却又怕惊扰了祥瑞,只得依旧保持姿势。她现在迫不及待要回府将国师所言告知出去,原以为姑娘大概就是个花仙转世,却没料到来头这么大,得了如此封赐,便是那些公主郡主也比不上的,日后太太的好日子就有了。
那边圣上已写好圣旨,并着一众赏赐命传旨太监送去陈国公府,见外头天色不早,对张德寿笑道:“天色已晚,德寿,你命人将蓁姐儿送回府中,命薛林夫妇好生看顾,若出了差错,只让他们自己掂量了。”
张德寿让收拾好的奶娘入内将薛令蓁裹了件小斗篷,遣自己的心腹将谢嬷嬷三人送出宫去。
作者有话要说: 回答一下小天使疑惑,女主幼年在家中,大一点点后会去宫中生活。继续收藏吧!
第8章 故人
待人走后,皇帝在昌德宫用过晚膳,便要去了太虚道长修行之所修炼。临近门前,张德寿一言不发,让皇帝颇为纳闷,不禁发问。张德寿暗道正是时候,却见那不远处,东宫的大太监正急匆匆地赶来,皇帝紧张起来,还以为是太子出了什么事,忙叫了停。
“你这时来,可是太子出了什么事?”
那太监回道:“殿下无碍,只是康怡郡主自打今下午从方竹园回去后,就突然发了高热,昏迷不醒,侧妃娘娘请了御医,可这御医也瞧不出是什么原因。殿下打听到,今日郡主在方竹园见了薛三姑娘一面,或许是与此有关,普通凡人自是解决不了,因而特让奴才来请太虚道长去一趟。”
皇帝因太子而对这个孙女有几分喜爱,又怕太子着急,命人请了太虚道长,一道前往。赶到东宫侧殿时,一位一身华衣的美貌妇人正靠在床边垂泪,身侧跪了四五个太医,皆是太医院中的儿科圣手。太子来回踱步,大怒道:“不是已经去请太虚道长了吗?怎么还不来?”
旁边的内侍道:“道长估计是在路上了,大皇孙还在外头候着呢,要进来看望一下郡主,您看……”
那李侧妃“嚯”地站起身,“他这灾星来干什么?今日我儿刚遭了宋氏之女的邪气,他用心何其歹毒,竟还想来克死我儿不成?”
太子扭头撞见面色阴沉的皇帝,连忙扇了李侧妃一巴掌,恭敬行礼,满屋子的人这才看到,皇帝与太虚道长不知在门口驻足何时了,身侧通报的小太监面色煞白,几欲昏死去。
“你这侧妃倒是好胆,朕亲口承认的祥瑞到了她这就成了克人的邪祟。还有烨儿,他是嫡子长孙,能由得她一个庶出的妾辱骂?”皇帝缓步被太子迎到上座,语气让李侧妃心中一凉,不断地望向太子。
太子见爱妾那般可怜,又记挂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儿,求情道:“她这也是爱女心切,才会口不择言,儿臣定好好教训她,绝不再犯。还请父皇看在炽儿和灿儿的份上,原谅她这一遭吧。”
“罢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既如此不懂规矩,不堪居于侧妃之位,看在子嗣份上,就降为庶妃。”皇帝看着太子,颇为恨铁不成钢。
太子松了口气,不过就是降了位份。可李庶妃差点昏厥过去,她仗着宠爱和子嗣,十年才爬上了侧妃之位,这一下就被贬成了庶妃。
“你去告诉烨儿,他身子弱,不必来此,免得沾染上病气。”皇帝吩咐身旁的侍女出去传话,对这嫡长孙实在心疼加可惜。
侍女出了门,见着披着厚厚斗篷的人,道:“圣上传话了,大公子不必等了,早些回去歇息吧,别再染上病气了。”
斗篷中的少年抬起脸,面容俊秀如画,却肤色苍白,没有几丝人气。漆亮的眼珠在他听到此话时,便又暗淡下来。“如此,那我就先回屋了。”
侍女叹了口气,金尊玉贵的嫡长孙,却被这命格一说,弄得反不如侧妃的庶子,爹不疼母早亡,就连这圣上也唯恐见他伤感。
小小少年身旁的嬷嬷心疼地捂住他冰凉的双手,道:“烨哥儿,你何苦来白受这一遭罪?”
秦烨收回了手,自下午遇见那个薛家三姑娘后,他的身子就细微发生了变化,虽不明显,他却能察觉到,自己羸弱的身体是在转好。他撵走所有宫人,在被子里又哭又笑,一片黑暗终于有了一丝光亮。曾几何时,连最简单的活着,对于身体衰弱的他来说,都是个奢望。如今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
秦烨眼中此时哪里还有什么失落,不过是冰冰凉凉的一泓沉水。他笑道:“这宫中唯一盼着我好的大抵就是皇祖父了,他虽不见我,只要念起我,就必然有所触动,心生愧疚,我在宫中的日子也就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