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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算来,蓁姐儿跟在自己身边也有三年,聪慧伶俐远胜旁人,又是个体贴暖心的孩子。自己生病皆是她服侍在左右,自己生辰虽未告诉她,她也悄悄打听了来,费心筹备,自己若是有稍稍不快,她更是撒娇卖乖讨自己开心。这等亲近,连自己那些所谓亲侄儿亲侄女也是比不得的,倒真像旁人所说,自己与她怕是有些母女缘分。

谢琼知这两个嬷嬷突然来接薛令蓁,必是不会再来了,薛令蓁如今已快到七岁,先太子妃当年也是在六七岁时就被接入宫中教养,只怕待二姑娘定了亲,她也就要被皇帝接入宫中教养,心中愈发不舍,酸涩难平。

她道:“左右时辰还早,蓁儿还在用饭,你们先下去休息片刻,我还有些事情要交代蓁儿。”

那谢嬷嬷笑道:“那就谢谢谢先生了。”

待人走后,谢琼不禁沉默了一会,待薛令蓁用完早饭,才忍不住将她抱在怀里,哽咽起来。

薛令蓁眼睛酸涩,伸手抱着谢琼,压着声音里的哭腔软软地道:“先生别哭了,待长大了,我就将你接过来一起住。”

谢琼含泪笑道:“小孩子的胡话。我家财许多,还用的着你来替我操心。今日你归家后,我替你编写的那几本书籍你千万带着,你自学能力强,虽说诗词一道上没什么悟性,我也不强求你。但你颇有天赋的数术、书画之上千万不能懈怠了。你是世家的女儿,女红厨艺也不要太过认真,也不可一点不通,会些基本的就可。”

她细细说道,这几年来,倒是头一回如此话多。

薛令蓁丝毫不觉得厌烦,待她说完,谢琼又从手上取下了一枚小小的刻凤穿牡丹翡翠戒指。

见薛令蓁不解,她轻笑着拿出一小盒印泥,戒指在印泥沾了一下,再印在白纸上,那牡丹和凤凰的纹饰纠缠着,花纹十分繁杂。谢琼微微将白纸倾斜,那些花纹侧看竟然形成了一个“羽”字印。

“这是?”

谢琼将这戒指塞在她贴身的荷包里,笑道:“你做了我唯一的学生,这只当是先生我送你的礼物,你拿着这枚印去羽衣阁,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去取。”

薛令蓁只觉自己眼睛又要红了起来,“先生,我自己有封地,又有父母照料,哪里还用得着这个?”

谢琼揉了揉她的额头,“你既说了我是你先生,何必再这样客气?那些是那些,这是我给你的,当然不同。你收着便是。”

薛令蓁含泪收下,却又怕自己哭了,又惹得先生难受,哽咽着道:“我在地窖内为先生准备了不少好酒,都是我平日闲着酿的,多是用果子酿的,对身体有益,先生可别在喝那些烈酒了。”谢琼爱喝酒,唯有那烧胃的烈酒她喝着够味,偏那烈酒喝多伤身。薛令蓁五岁时用异能学着酿的果酒,是她唯一喝着觉得满意的果酒了。

谢琼听了,心中真是苦甜交集。

谢嬷嬷估摸着时候,见雪松、雪桐二人进了屋,便知是谢先生与蓁姐儿话别完了,心下倒也感叹,这谢先生平日里极少与人交好,这蓁姐儿却是真入了她的眼,这些年照料极好。

“那就与先生告别了,若有闲时,夫人必会带着姑娘来看望您的。”

谢嬷嬷给谢琼行了礼,命雪松、雪桐将薛令蓁在庄子上的衣物收拾一番,薛令蓁却突然拦住了二人的动作,“你们只将我不常穿、不常用的东西收拾一下,那些常用的,就留在这儿。”她转身对谢琼笑道:“先生可要将我的房间留着,备不住我还来小住呢。”

谢琼一思量,知这些东西必是蓁姐儿怕自己难受,留下做个念想,压住心里的酸涩,“你这丫头,我何时要说不留你的房间,竟是瞎操心。”

谢嬷嬷:“那就这样,太太为姑娘又新置办一些衣服,这倒是不缺的。”

待薛令蓁和雪松、雪桐二姐妹随着两个嬷嬷回了陈国公府,谢琼方对着身侧的贴身丫鬟露出一丝苦笑:“这丫头,平日里撒娇卖乖,缠人缠的不行,可她如今刚走,我就觉得整个庄子都空寂了。”

第18章

陈国公府内,宋氏念着今日便是女儿彻底归家的日子,心中欢喜,命府中上下早早准备起来,给薛令蓁准备流霞院更是幡然一新,院子里的下人从头到脚都做了一身新衣裳,欢欢喜喜地迎着自家主子回来。

在这府中,做谁院子里的下人也比不得这流霞院来得好。有祥瑞福气庇护着,又是郡主跟前的人,下人们是挤破了头想被选进去。

薛令芳出了自己的院子,走到妹妹这院子处,听到院子里的热闹动静,不禁带出几分笑意。她如今十六岁,出落得容貌姣好,身姿高挑,眉宇间带着几分英气,穿着一身藕荷色绣牡丹褙子,梳着飞仙髻,戴了一整套的赤金红宝石头面,愈发显得明丽照人起来。

“阿娘,谢嬷嬷可传了话来,妹妹几时到家?”

宋氏见女儿过来,命珍珠看着下人们仔细收拾,拉着她进了房,笑道:“还没呢,一来一去要半日的时间呢,哪有这么快?”

宋氏见房内没了旁人,问道:“你老实跟娘说,你究竟想不想和雍哥儿定亲?”

说起此事,薛令芳就是一阵头疼。

这陆轩雍在薛令蓁四岁那年,便通过了会试,并位列榜眼,通过薛林活动一番,被分在翰林院的一处好差事,实习两年后,因是能力出众,升做了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读。

即使薛令芳厌恶此人至深,却不得不承认,他倒还有些真才实学。陆轩雍更是借此常常来薛家,美其名曰教导宝哥儿薛荣,却总是能“不经意”地和薛令芳来几次偶遇。

如今见薛令芳年岁已大,宋氏已经在为其相看人家,陆轩雍这才急了起来,踌躇许久,才“羞涩”地向薛林和宋氏说明了心思,又向远在蔡阳的母亲去信。郎氏不疑他的心思,对于儿子娶了好姐妹的女儿十分赞同,也便给宋氏去了一封信,询问主意。

这薛林认定他是个有才华的青年才俊,宋氏又与郎氏交好,竟已经有默认的趋势。想起这,薛令芳也不禁有些慌了。可今生陆轩雍的真面目尚未暴露,她如何能找个理由打消父母的主意?

薛令萍!薛令芳面上闪过一丝笑意,抬头对宋氏道:“我还不着急,张家大姑娘不就是十八才出嫁,我才十六呢,着急什么?”

宋氏被她打岔过去,心想雍哥儿前途光明,家中干净,阿媃又与我交好,芳姐儿嫁过去,既无婆母之忧,又无通房妾侍,怎就不愿呢?

二人心思各异,宝哥儿薛荣被他乳母带着过来请安。

薛荣与薛令蓁差不多大,看起来被乳母养得十分老实,一举一动都是从规矩里刻出来似的。尤其是因为身边的丫鬟嬷嬷总说嫡尊庶卑的道理,又说正房奶奶嫡出的小姐如何能耐的缘故,薛荣心中半是自卑于自己乃是庶出,又半是骄傲自己是正房太太院子中养大的。可对着生母梁姨娘,他也狠不下心肠,每月仍托了奶娘偷偷见上一面。

如今薛荣处处巴结着正房,似乎跟紧了正房,他便也成了嫡出的一般,继承这爵位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拜见母亲,二姐姐。听闻三妹妹要回来,我整日里在家学里,便请了假回来。”

宋氏面色淡淡地应了声,见了这庶子就没什么好脸色,可这薛荣却没做出什么事来,她也狠不下心苛待他,只冷待着便是。

“你既回来了,叫奶娘给你换身衣服,收拾一下,就去见泰安郡主。”薛令芳命人带他下去,乳母前几天刚偷偷带他见了梁姨娘,正是心虚,赶忙带了人下去。

薛令芳眼睛一眯,命双喜叫来了一个中年姑姑,问道:“最近薛荣有什么举动?”

那姑姑沉默许久,“前几日,宝哥儿又求着刘奶妈带他去见了溪梅院的梁姨娘,偷偷送了一些银子过去。”

薛荣半大的孩子,又没个营生,自己的月银自己都不够花,哪里来的银子给梁姨娘?还不是养在丹枫院里,平日赏下的银钱。宋氏大怒:“以前逮到过一次,不就让你们管着宝哥儿吗?你是干什么吃的?如今还学会瞒着我了!小心我将你打死!”

那姑姑跪地求饶:“求太太开恩!奴才家里出了事,偷拿了宝哥儿的一个银锁,这才被宝哥儿拿住了手脚,所以才不敢报上此事的。”

“宝哥儿的房中物品都是由刘奶娘管着的,你哪能轻易偷到?说起来,我还真没想到看起来这么老实的宝哥儿还真有些心计。放不下正院养大的身份,又舍不得亲生的姨娘,两全其美的好事,他倒是想得美!”薛令芳转着手里扎着半个果子的签子,眼里冷冷的。

宋氏召进了两个粗实婆子:“你是我的手下人,你家里有事,怎不报给我?反而去动了贼心。今日我的蓁姐儿归家,不得见血腥。你们两个找个人牙子,将刘奶娘和这个奴才卖了去,也不管多少银钱,卖的越远越好,就说这两个人摔坏了我屋里的瓷瓶,让人牙子可别关照她们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