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2 / 2)

魏老太太深吸口气,面色铁青,让魏嬷嬷从二等丫鬟里随意挑了一个,让其带着夏直去寻了薛令蓁。

此时也已经接近了午时,魏老太太单手撑着额头,被薛令蓁、秦烨一前一后气得头发胸闷,也无力再应付这些神色各异的夫人们,正巧魏大夫人摆好了筵席,她尚不知这太孙殿下做了如何让魏家没面子的事情,还以为是计划行得通,脸上十分欢喜的样子,笑吟吟地进来回话:“母亲,媳妇已经安置好,您可要移到兰芳阁用膳?那边的戏班子和杂耍班也都安排好了。”

魏老太太心气不顺,魏嬷嬷立刻上前替她揉了揉额头,对魏大夫人道:“你先带着这些夫人们去,我有些头晕,过后片刻就到。”她又对一众的夫人们道:“倒是失礼了,还请诸位见谅。”

几位夫人同情地看了一脸疲惫的魏老太太,纷纷表示理解。先是孙女儿被泰安郡主弄得没面子,还被讽刺一番,而后又是这太孙殿下给魏家直接没了好脸色,甚至连声外祖母都没叫,临了,还把自己的心腹太监留下来护着泰安郡主,这不是把魏家当成心思恶毒之辈嘛。更何况魏老太太当了魏家最高掌权人十多年,又因是太子妃之母而备受尊重,大寿之日,却被两个晚辈弄得一遍又一遍下不来台,偏偏这两个晚辈地位还比她高,只能强忍着,没被气晕过去,也就算她身体好得了,可不得要好好缓缓。

魏大夫人看着婆母的脸色,心下就是一慌,下意识地就觉得,这太孙殿下指定也没给自己这婆母好脸色,她半是失望半是痛快。那日她被训得抬不起头,如今也轮到她了,可元姐儿该怎么办?

魏大夫人心乱如麻,倒也清楚自己比不得丈夫和婆婆的心计,忙是妥善地将人安排到了兰芳阁用膳看戏,此事自己是帮不上忙的。身侧的丫鬟见她眉染愁绪,便问道何事,魏大夫人想了想,吩咐丫鬟让她去打听一下,大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丫鬟只当她是怕魏元秀被泰安郡主欺负了,倒是应了下来,还安慰道:“太太不必操心,这到底是老夫人的六十大寿,又是在咱们自己家中,泰安郡主为了自己的名声也顾及着咱们魏家的声势,也不会欺负了大姑娘的。”

魏大夫人胡乱地点点头,忙让其去瞧瞧魏元秀。

而这厢魏老太太被魏嬷嬷扶着缓缓坐回梨花木雕花卧榻上,万松堂内的丫鬟都被吩咐在外面候着,魏嬷嬷将秦烨送来的贺礼放在一旁,取来了专治头痛的药膏,抹在掌心,替魏老太太揉着额头。

魏老太太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对魏嬷嬷道:“你说,秦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说着,她摇了摇头,道:“可这也不对,方氏道秦烨之前常常去思念澜儿,方氏也道当年东宫留下的澜儿的人除了方氏,几乎都被处理干净了,他又从何处得知呢?”

魏嬷嬷手下动作停滞下来,眉头紧皱,“看太孙殿下的反应,倒是像是知道了什么。可奴婢也实在不知,殿下会从何处得知。”

魏老太太微微眯起双眼,蓦地眼前浮现出秦烨那神情,猛地睁开眼睛,将目光凝视在秦烨送来的贺礼上,立刻攥紧了魏嬷嬷的手,“去将那锦匣给我拿来!”

“是。”魏嬷嬷顾不得惊讶,急忙取来了锦匣,递到了她手里。

魏老太太手略微颤抖地打开了锦匣,目光刚触及匣子中所装的东西,“咣当”一声,她手里的锦匣已经掉在了地上,连同里面装着的东西也被摔了出来。

魏老太太的身躯就如同掉进了冰窟窿一般发冷地僵着。

“老夫人,您怎……”一旁担忧的魏嬷嬷顺着她的视线一看,询问的声音戛然而止,顿时也是手脚冰凉了起来。

只见铺着毯子的地上,一个小小的仙鹤飞天白瓷药瓶,即使过了多年,也仍然色泽鲜亮,一看就并非凡品。

“这……这不是……”魏嬷嬷发出一声惊呼,赶忙压低了声音,“这不是当年太子妃娘娘怀孕,您入宫看望时,送给娘娘的药吗?”

魏老太太缓缓弯身捡起白瓷药瓶,攥紧了手里的药瓶,面色难看得很,心止不住地往下沉,若秦烨当真知道了当年的事情,魏家上京后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一场笑话吗?

甚至,京城中那些关于元姐儿的流言也极有可能是秦烨的手笔。

魏老太太心头又恨又悔。好个秦烨,这般的个性,倒真是有仇必报,不念血亲了。今日他当着这么多夫人的面,将夏直留下护着薛令蓁,一是警告保护薛令蓁,二就是想告诉别人怕魏家人心狠手辣,算计薛令蓁。

元姐儿身上已经有了个伪装福女、攀龙附凤的名声,本来那些夫人若是顾虑着魏家与秦烨的关系,给些好处,必不会乱说,可如今呢,秦烨撕破了和魏家的关系,元姐儿身上指不定就又要多出个心怀叵测、品行不端的名声,别说嫁入东宫了,就连入宫为侍读都难成事。

魏老太太掩面哭道:“怎知这东西竟没有毁去!若当年没出了那个差错,澜儿腹中的孩子就算体弱,咱们也不必舍弃。若早知澜儿在宫中煎熬,早已心存死志,我若劝说一二,澜儿也不必……又或者,我们当年对秦烨好些,他待魏家,就算比不得对泰安郡主那般呵护备至,也不会如此绝情。”可惜没有如果。

当年,太医院上下都说秦烨活不过十五六岁,而且身子极虚,甚至于子嗣有碍,再加上又有个克亲的名声。这样的一个不可能登上帝位的孩子,魏家是看不上眼的,又如何能在他身上浪费功夫?

魏嬷嬷慌乱了手脚:“那如今该怎样才好?”

魏老太太逐渐缓过气来,“元姐儿的前程总不能白费了。”

魏嬷嬷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想起了如今的大姑娘,又不禁想到了上一个魏家的大姑娘,只能默默一叹。

……

一群小有六七岁,大也只有十六七的小姑娘们游了一会儿园子,便觉得有些饥肠辘辘,魏元秀见状,有心挽回自己的一些颜面,又想打开自己在京城的交际圈,便笑着问众人可爱吃些什么,亲自吩咐人在园子里的歇芳台上摆了饭,也算是美景美食两不误。

魏家到底是用心教导她的,而且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让嫡长女去作妾,教导都是按着大妇的标准去的,处理这些事务,也是会的。可架不住二十多个姑娘,即便是有性子含蓄的,只说了一个菜名,可也有那存心刁难或是有口舌之欲的,一连说了六七个菜名,又皆是魏元秀所不熟悉的京城菜肴,不出一会儿,魏元秀额头已经出了一层细汗。可是这般辛苦,待最后拟好菜单,让众人确认时,仍出了些差错,几个小姑娘被漏掉了,直接撅起了嘴。魏元秀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薛令芳与薛令蓁在一处的角落里躲清静,瞧了,便道:“什么都亲力亲为是容易博得人好感的,可也要看能不能做得好。做得好了,旁人会觉得自己被看重,自然心存好感。可若是做得不好,可就是白费功夫、自讨苦吃了。魏大姑娘,倒是真的耐性好。”

薛令蓁只报了一个菜名,正欲和薛令芳说话,只见一个面生的丫鬟带着夏直往这边来,夏直随着秦烨来贺寿是直接从宫里边出来的,身上的内侍衣服尚未换掉,原本还在热闹的闺秀们认出了他正是跟在太孙殿下身后的那个大太监,顿时安静了下来,有些不安和疑惑。

薛令蓁心下也是一惊,夏直走到她跟前,行礼后,薛令蓁便问道:“可是烨哥哥叫你来的?他人呢?”

夏直笑道:“回郡主,殿下如今先回了东宫,今日的奏折还没看完呢。只是放心不下郡主,特地吩咐了奴才留在这儿,随侍在郡主左右,听郡主的吩咐。还交代了,待郡主安然回府后,奴才才能回东宫侍候殿下呢。”

薛令蓁听了,漆亮如星的眸子更是闪着光芒一般,心中一暖,笑道:“你回宫了也要替我多谢了烨哥哥。”

方才与魏元秀聊天的一个姑娘听了也有些叹然:“太孙殿下对着泰安郡主倒是十分关心了,竟有些不顾及了母族颜面。”

魏元秀这时连方才出了差错的羞恼也生不起来了,指甲略微掐住了掌心,她怔怔地望着那穿内侍服饰的人。殿下派了自己的心腹大太监来,或是知道了万松堂里祖母和自己的算计,或是当真不喜魏家,总归都不是什么好事。一对应起自己的猜测,魏元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只知,不只是自己,祖母和父母也惹了太孙殿下的不喜,连她的前程也有些说不准了。

第61章

魏大夫人派来的丫鬟与夏直前后脚到的,瞧见了夏直,就猜到是太孙派来的,心里就打了个哆嗦,见魏元秀无事,便转身回去了。只是心里纳闷,这到底是怎么个事呢,太孙殿下放着亲表妹不接近,还派这个内侍跟在泰安郡主的身边伺候,倒像是生怕魏家欺负了她似的。

她待回去后,将看到的,同魏大夫人一说,魏大夫人的心底里算是明白了,只怕是自己那婆母干了些什么事,惹了秦烨不喜。面上冷笑,若是坏了元姐儿的前程,她算是没完。

兰芳阁那里的戏咿咿呀呀地唱了半天,魏家摆了一日内,摆了午晚两次宴席,魏大夫人费了心思地布置,并不白费,让人看到了这魏家的豪富。这些年在阳溪积攒的富贵。

而歇芳台那里,亦是叫来了一群小戏子,看了杂耍,十分热闹。不远处搭建的戏台上,杂耍班子又是一个冒险的动作,台下的小姑娘鲜少见这些市井上的把戏,拍手叫好,那台上一个扮成小猴儿一般的半大孩童一个空翻,自台上落了下来,手里拿着一个装着拳头大小的寿桃的果篮儿,每走到一人的面前,便作揖翻跟头,送上一个寿桃,伸手讨要赏钱。

这扮猴儿的小孩子才七八岁大小,生得虽瘦小,却十分讨喜的面相,眼神机灵得很,身下功夫也好,动作漂亮,口齿伶俐,一连的吉祥话说上,直让许多小姑娘乐得笑开了花,连忙拍手,让跟在身旁的丫鬟拿了碎银子给赏钱,便是薛令蓁也觉得好看,待那孩子走到她跟前,一打眼,就瞧见了跟自己同样大小的男孩,手上还有露出来的手腕子上全是伤痕,有的是鞭子打的,有的则是摔的。

薛令蓁手顿了顿,将碎银子的一半放回了身后的雪槿手里,自荷包取了个小银锭给了他,一半的碎银子放在了篮子里,另一个则单独给了他。好在宋氏怕她想买什么东西,身上银子不够用,每回出门,都交代雪松,除了打赏用的碎银子铜板之外,在她的荷包里也准备些银钱。

先前的姑娘小姐,给的都是碎银子,倒是头一回碰上直接给了小银锭的,还单独给了自己,那孩子怕被班主发现,忙收在了腰带里,抬头打眼一瞅,只见是个玉娃娃似的小姑娘,精致漂亮,恨不得连身上戴的首饰穿的衣服都镀上一层仙气儿,他一愣,随即笑着又是一连串的吉利话说了出来,还多翻了两个跟头。

薛令蓁的举动,被人看在眼里,要是被当成了炫富,不知道又要背后说些什么闲话了。薛令芳伸手也拿了小银锭给了那孩子,待人翻着跟头走了,这又掐了掐妹妹的小嫩脸,顺便过了道手瘾,佯怒道:“你倒是个有钱的,小心招人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