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时至今日,虽是自己一直没放松,可那日暗算了孙儿的凶手,却仍是没有半点儿线索,倒是阿逊的模样,似乎知道些什么,可那个孩子却是个心事重的,竟是每一次自己问起,都是顾左右而言他,一副不愿提起的模样。
自己虽是不好再问,心里却是愈发愧疚,更觉对不起他,再想到早死的儿子……
老公爷便不忍再为难孙子。
罢了,先全力栽培钧之吧。可自己也能瞧得出来,这叔侄两个,却是有些不睦的。于逊儿而言,自来都是冷情的,自己瞧着,这府里除了自己和老妻,大概没有那个是他真正放在心里的;至于钧之,心胸却是不够宽广,也直接造成眼界也有些窄。
自己只希望,现在多对钧之好些,将来,逊儿就是到了容家,自己在时,想那容家应是不敢如何苛待孙儿,可万一自己百年之后受了欺负,好歹,也要有个安身之处……
“逊儿,祖父明日,陪你一同去容府吧。”沉默了半天,安云烈终于道。
“啊?”阿逊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安云烈的意思,心里不禁有些愧疚——自己到现在还瞒着祖父已然痊愈之事,再劳动祖父为自己奔走,实在于心不忍,“祖父,您不必——”
“不用罗嗦了,老夫说去,自然就要去。”一想到孙子要“嫁到”容家去,安云烈鼻子就有些发酸,“老夫要让容府甚至世人都明白一点,你是老夫最疼爱的孙子,绝不是为了所谓的功名利禄,才特意把你推出去!”
起码要让容文翰明白,这个孙子自己不是不要,而是太爱他了,才不忍心为难他!
说白了,自己和孙子一块儿去容府,就是给孙子保驾护航的,谁要敢看不起孙儿,那就是看不起我安云烈!
“什么,老公爷和阿逊一块儿去了容府议亲?”听到随从的回禀,安钧之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来,直气的浑身发抖,自己去谢府求亲,老东西不过打发官媒跑了一趟,轮到安弥逊那小混蛋,还是上赶着去入赘,老家伙倒是巴巴的跑了去!
“好像,还带了一大车送于容府家主的礼物。”那长随吞吞吐吐道。
据说有容文翰喜喝的千金难买的上好云雾茶,还一送就是足足十斤;又因容文翰雅好琴棋书画,更是搜罗来上古传下来的的凤尾琴、书圣柳陌子的碑序、上佳美玉磨成的棋,这一应礼物加在一起,怕不价值连城!别说所有,便只是其中任一样的价值,都超过自己昨日送往谢府聘礼的总和!
这么多好东西会从哪里来?安钧之一下蹦了起来,简直岂有此理,安弥逊那个混账东西,是真准备把安家给搬个一干二净吧!
☆、138 议亲进行时(四)
“逊儿,这都是要送于容府的?”安云烈表情倒还平静,可怎么也掩不住语气里浓浓的醋意。
这个臭小子,真是女大不中留,啊,不对,应该是男大不中留。瞧瞧别人家,有个孙子,都是欢天喜地的选媳妇儿呢,自己倒好,却是上赶着要把孙子送到别人家去。还有容文翰那小子,自己这么好的孙子,凭什么就这样白白给他送了去?
哎呀,不能想了,再想下去,真是就想马上掉头回去啊。
知道老爷子心情糟糕,阿逊只是默不作声,一任老爷子充满怨念的眼神似是要把人凌迟一番。
“臭小子!”安云烈终于忍不住,瞪了眼骂道,“开口说一句话你会死啊!”
哄一下我这个爷爷就那么难吗?明知道自己心里不好受,就是假装不想离开自己,骗骗自己也好啊!
真是没良心的坏小子。
“老爷子,前儿少主听说送给您的那匹马您很喜欢,又让人送了一百匹呢,说是要把咱们安府铁卫全都武装上。”前面驾车的安志却突然开口,真服了这对儿爷孙俩了,一样的牛脾气,明明彼此心疼,却偏都犟着不愿说出口。
看看老爷子吃的用的玩的,别人不知道,自己可最是清楚,全都是少主费尽了心思搜罗来的,全是精品不说,更是都合了老爷子的胃口,把老爷子每天乐的眉开眼笑。
而所有这些东西,少爷可是没动用府里一分一毫,全都是自掏腰包。
像送给老爷子的那匹马,可是价值连城的野马之王汗血宝马,便是给老公爷暗卫配的马匹也全部都是价值万金的千里良驹。
甚至昨夜,特意找到自己和安坚,嘱咐道:
“阿逊把祖父拜托你们兄弟了!”
那般铁骨铮铮,从不愿向任何人低头的少主,竟是对自己等几个下人弯下了腰。
反观三爷,每日跑了去请安倒是殷勤,满嘴的甜言蜜语,安家的英武之气,没有承袭半分,反倒是沾了一身那些酸腐文人的虚伪狡狯,看了就让人恶心!
“祖父,我前些时日托人锻造了一批武器,用着倒还顺手,明日应该就能送到,还得了一把龙泉剑,祖父先凑合着用,其余的就让安志他们拿去分了吧。”眼看就要到容府了,阿逊终于开口。
前面的安志一下瞪大了眼睛,不会吧,上古名剑龙泉剑,少主还让老公爷凑合着用?
老公爷嘴唇动了动,却是嗓子干涩,说不出一句话。
阿逊伸出手,握住安云烈青筋凸出满是老茧的手,眼睛直直的瞧着安云烈的眼睛:
“祖父,您放心,阿逊知道,自己,姓安,是你安云烈的孙子!不管到了哪里,都不会堕了咱们安家的名头。”
安志抽了抽鼻子,少主这是向老公爷保证,他去了容府,一定不会受欺负?也是,少主的功夫,这世上真能欺负得了他的怕是不多。
慢着,那是别人啊,要是那容家小姐,自己瞧着,就是拿把剑把少主给砍了,少主八成都不会动一下眉毛的!
这样一想,脸旋即又垮了下来。
老公爷伸出另一只手,重重的拍了拍阿逊的手,哑声道:
“逊儿,总之,是爷爷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早去的爹……”
“咦,这一车人是做什么的?”安志忽然道。
却是一辆装饰豪华的硕大马车正好驶过去,不时有柔美的歌声传来,上面莺莺燕燕的好不热闹。看那马车装饰精美,明显是外官家眷——
毕竟,若是上京中人,有哪家贵族不识得安家的马车?给他们十个胆子,也绝不敢这般大喇喇抢过去。
那辆马车停好,先是下来一个明显很是精干的媒婆,接着一个身着红袍面若傅粉的俊俏少年跳下马车,可接下去的一幕却让人大跌眼镜——从车上竟然接二连三的下来了四个丫鬟,有捧锦帕的,有拿扇坠的,有抱净瓶的,有握香囊的……
那少年眉梢有情、嘴角含笑,一时握握这个的小手,问一下可有累着;一时捏捏那个的衣衫,嘱咐加些衣服,可千万莫要吹着了……
出来迎客的容福看的目瞪口呆——这位公子是不是带了娘子去踏青,可惜弄错时间也走错地方了?
那媒婆脸也有些扭曲,忙嘻嘻一笑,掩饰道:
“祁公子就是这么个温柔性子,您瞧瞧,对些下人,都这么耐得住性子,将来要真是娶了娘子,怕不宠到天上去!”
说着想去拽一下犹自和那些娇俏丫鬟嬉闹的少年,让他收敛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