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达不爽地瞄他一眼,觉得房遗直的赞美中带着同情的眼神,并不诚心,所以她也并不开心。
房遗直见李明达脸上有一种别扭的表情,笑了笑,并没有觉得什么,转眸看到桌上有一颗石子,怔了一下,凝视李明达问:“这是什么。”
“正要和你说呢,刚刚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上面大大方方的写了我的封号。”李明达将信封递给房遗直。
“怎么收到的?”房遗直接过信封,看了一眼之后皱眉。
“一早衙差从明镜司后门缝里发现。”李明达说道,“有这种胆量的人,我想他必然不简单。”
“是不简单,这几个字写得苍劲有力,竟有几分浩瀚的气势,而且出自于左手。”房遗直放下信封,然后拿起桌上那颗石头,眼眸冷到谷底。
“怎么知道是出自左手?”李明达询问道。
“发力点在右边,正常该是从左边。他从一开始就顿笔,意在蓄力,所以后来的力道更狠。而开始停笔之处,就会形成这种笔画前后浓淡不同的墨迹。”房遗直说道。
李明达惊讶了下,然后拿稀奇的眼光打量房遗直,“到底是你的眼睛厉害,还是我眼睛厉害?我现在都有些怀疑我的眼睛不好用了。”
“贵主更多的注意应该在这块石头上。”房遗直将石子放置在自己的手心。
他手指干净修长,送到李明达跟前,十指如钩,很容易让人把目光从本该关注的东西移到他的手上。
“贵主可认出这颗石子了?”
李明达目光偏移,这才落在了房遗直掌心的那块石头上。
“嗯,看起来像是来自我坠崖之处。”李明达回道。
“我瞧着也像,这种石子在那座山上有很多。因为有些发青的地方,别的山上多数都是黄白的石头。当然没有绝对,一定也有一些山会有这样的石头。但是这信上公然写了公主的封号,又配上了这么一颗石,其来历必然不简单。”
李明达点点头,叹了口气,她意料也是这样。
“公主坠崖时,被人用石子打了一下的事,除了苏氏还有谁知道?”房遗直询问道。
“和太子妃关系十分亲密的内侍监于奉,他必然知道!不过他人已经而且已经死了。再就是你,还有田公公,至于苏氏是否还跟别人透露过,我便不清楚了。”李明达回道。
房遗直略作沉思得点了点头,“公主和田公公这里必然不会泄露消息出去,那就要从这个已经死了两个人身上着手了。”
“必然难查。”李明达缓缓地吸了口气,对房遗直无奈地笑道,“最近的事就没有一件容易。”
“苦尽之后必有甘。”房遗直道。
“借你吉言,也希望这件事能够尽快结束。”
“我也希望。”房遗直特意又看了一眼李明达。
“对了,我前两天听到一件好笑的事。”李明达随即就把她受人特意告知‘崔清寂受人排挤’的经过讲述给了房遗直。
房遗直认真地看着李明达:“哦?说我故意在工部找人排挤崔清寂?”
李明达无奈地笑了笑,“这崔家父子倒是真能耐,一招又一招,要让我应接不暇了。”
“其实崔清寂也没有那么坏,只不过是人太有才,太聪明了,偶尔难免就想耍一些小聪明。在这一点上,他有一些像叔玉,不过却没有叔玉那么直白,表现得更为隐晦了些。”房遗直感慨道。
李明达:“不错,他是有一点这样。我一直搞不清楚他身上有什么地方让我觉得奇怪,经你这么一说,我明白了。他待什么东西的时候,都要忍不住用他的脑子,耍点智慧,需得冷静地衡量一番之后,再去定夺是否值得。在公事上这样处置是没有问题,但是在人与人之间的来往上,他走这种路数,就是让人觉得有些过于功利了。”
“智者谋千里,他这样做也不能算有错,毕竟是为他们家族的前程着想。”房遗直特意带了‘家族’两个字。
李明达点点头,也明白了。房遗直看了眼李明达,嘴角笑意不减。
李明达转眸间,发现房遗直的嘴角的笑,挑了眉,“瞧你这样,倒不禁让我忽然觉得,你安排人欺负崔清寂的传闻有可能是真的了。”
房遗直笑容扩大,“贵主聪慧。”
李明达愣了下,看着房遗直,“真的是你让人在工部排挤崔清寂?”
李明达之前一直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刚刚看房遗直的反应,转即再想想如果这件事真的是房遗直来做,那么而今这种结果该是房遗直才能耍出来的手段。房遗直办事绝不会简单直白,他筹备的办法也一定会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崔清寂父亲曾掌管过的工部,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崔家的势力,也都坚信曾经在工部呆过的崔干会留下很多亲信。所以即便是实话说出去了,房遗直真的在暗中安排人欺负崔清寂,也极少会有人相信。
房遗直半垂着眼眸还是捏着那块石子,就是换了一副模样,在那笑得开心。
李明达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真是一肚子坏水,还坏得理直气壮。
不过,瑕不掩瑜。
按道理来说这件事是不对,但是李明达心里还难以抑制地有爽感。
却不知为什么,同样是算计,房遗直的算计却半点都不讨她的嫌。
李明达正琢磨缘故的时候,忽然听房遗直说。
“黑牛发情了,跑了几天没有影。昨晚好不容易回来,消瘦得不成样子,喂食给它,刚刚吃饱便又走了。”
“猫发情的时候都这样。”李明达解释道。
房遗直听完之后,等了好久才说话,掺着笑声:“人又何尝不是,害了相思,势必会消得憔悴。”
李明达怔,转眸看着房遗直,发现他的眼眶发黑,有些倦怠。李明达动动眼珠子,然后关切地看着房遗直:“我看你晚上怎么也像睡不着?眼周都黑了。”
房遗直注视着李明达俏皮的唇角,感叹道:“大概是年纪越大,想得越多,就不容易入睡了。”
“我是听阿耶说过,人长大了苦恼是会多一些。可没想到会到令人失眠这种地步。”李明达感慨一声,觉得自己身为房遗直的上级,有必要关心一下她的身体,毕竟这桩案子有很多的地方都需要他出力。
李明达转即问田邯缮,“宫中的太医有哪一位治失眠比较好?”
田邯缮认真想了想,“高太医自然是最好,张太医和刘太医也不错。”
“那就把高太医请过来,给房世子好生看一看。”李明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