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 2)

再加上额外胭脂一盒半两银子的收入,这么一算沈父和柳氏都有些惊呆了,不久以前全家还为一个月赚三四百文钱累死累活吃糠咽菜,没想到这才几个月过去,一个月的收入便要连翻几倍了。

柳氏不由的把炕角的旧针线篓拿了过来,然后从一只旧荷包掏出一些钱,再加沈父带回来的头油钱,放在一起数了数,一时欣喜的嘴都合不上了,现在家里除了拿货的钱外,还有三两多银子的余钱,如果照这样的算的话,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将这三间泥房推倒,盖一个像老宅那般的青砖大瓦房。

想来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自己女儿荷香,如果不是她在山上拣到了那牛皮方子,又怎么会有今天,两人都是京城周边的农家人,虽然多少也算识些字,但平日知晓的也都是怎么养鸡养鸭种地,对那些香料香脂的手艺可是半点不通,也无从想这胭脂水粉其中的利润如此之大。

沈荷香见父母又惊讶又欢喜的样子,不由轻轻笑着也不言语,只是拿起锁边的荷包装模作样的看起来,若是被他们知道于掌柜卖的价钱,估计就要吓到了,那一坛头油能装二十几盒,一盒按照京城普通头油的价钱二十五文算,二十盒便是五百文钱,但那头油的品质荷香最清楚不过了。

一滴泉液便可将一坛子桂花的香味最快时间发挥到极致,普通的花窖上一年也未必能将香气窖出五分,这其中的差别只要闻过便能分辨出来,所以这头油便是卖上四五十文也是不贵的,而那胭脂的利润便更大了,就算标价三两银子,以京城那贵门富商云集的地方,三两银子根本不算什么,所以这些东西在于掌柜手里赚得岂止是一点,差不多是他们的几倍有余。

沈荷香也不是没想过自己家兑个铺子,只是现在手里没什么本钱,暂时也只能这样,等将来银钱攒够了她便可以让沈父在京城也买上个地点,铺个亮堂堂的胭脂铺,到时自己做出的脂膏香粉便能在自己家的铺子出售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干看着别人大发其财。

不过这一切都要从长计议,眼前还是听柳氏的先把房子盖起来,总不能再委屈一家人住着这摇摇欲坠的泥房,夏天漏雨打湿床铺便罢了,冬天刺骨的冷,手脚都冻坏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连洗个澡都是奢侈。

接下来半个月全家人都忙活了起来,沈荷香已经不让柳氏日日坐在炕上缝绣帕了,缝上一天也赚不了几个钱,反而把眼睛给累坏了,索性晚上沈父回来后,一家三口都背着竹篓到香山上去采花,因夏天过去很快便是冬天,山上的花就要谢了,再做胭脂便只能去香料铺子高价买材料,这样便不合算了,现在既然守着屋后这现成的香山,自然要趁着花季时多采一些晒干储存起来,冬日要做香脂便可以现泡一下拿出来用,虽然比不过鲜花有水份,但做出来也是相差不多的。

沈荷香在香山随沈父柳氏转了几日,其实沈父和柳氏两人根本不用闺女干什么,只是让她一人呆在家里也不放心,这才一起带出来,沈荷香来了也不过是跟在后面拾现成的花,即使如此她也是累的气喘嘘嘘,山路难走,这采花也不轻松,只道日后手头充裕定要雇几个男丁做这活才是,谁知沈父此时也是如此想,看着媳妇闺女大汗淋漓,脸颊红通通,想着这个月拿到了胭脂钱便去找虎哥帮忙,断不能再让娘俩受这罪了。

沈荷香这几日转遍了香山,越看越是心喜,真是不愧有香山美名,山中的花木比她想象中还多,甚至还发现了几种罕见的香草香木,种类也很全了,常用的几种香料山中都有,日后若是能买下来,她便砍掉些山上大部分多余的荆棘杂木,全部种上花树,到时开了铺子至少有一半香料不缺了,这东西拿去卖根本卖不上几个钱,但是要花钱买却是一笔不菲的支出,若是自家有香料源便能省下许多银钱,也方便的多。

念头一动,沈荷香随口便问了沈父一句,沈父自然不知女儿的打算,以为是随口问的,便大约估摸道:“这里有点偏僻,周围的田也不是什么良田,一亩四五两银子就能买下来,山地相比之下还要便宜,只是这座香山也不算小,买下怎么也得百八十两吧。

沈荷香“嗯”了一声,百八十两倒也不算贵,心道若是努努力,来年大概就能存够银子了,到时再将周围的田地买一些种上一片香料花草,那日后自己家也算是有地有产业的人家了。

白日沈父仍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去卖货,娘俩则在家院子周边晾着晚上采来的桂花茉莉,顺便做做胭脂,胭脂这东西一道道的工序最是烦琐,非得十分精细才行,好在柳氏这些日子跟着闺女已经学得八,九不离十,大部分都是柳氏在做,沈荷香只是看着锅熬着树脂。

相比头油,胭脂要赚钱的多,因为没有本钱,但实际上胭脂却是比头油要求更高,更为精细,此物只求质不求量,否则卖不上价钱,也同样赚不到多少,所以一个月沈荷香最多能做八盒,并且这东西不像头油,因女子头发长,必须要日日养护防止枯黄开叉,如此头油便会大量的消耗,买的也频繁。

而胭脂一次只用一点,一盒能用上很久,做得多了反而会压了货,所以沈荷香每个月只做五六盒便够用了,剩下的时间便是用在晾制各种香料花草上,沈荷香央求沈父在京城买了本香料集,然后边看边无意间的教授,一段时间香山上的一些普通的香草香料沈父和柳氏都跟着记得差不多,算是小有成就。

这一日傍晚,沈荷香跟在沈父身后下山,路过一处荆条树时,发现树下竟然有一株开着粉花的百里香,这东西也是香料的一种,并且也可以食用,放沈父买的羊骨里熬汤去腥去腻,滋味可是很好的,沈荷香为怕在山中被树条划伤,所以出门身上都穿着厚布衣,头上也戴着草帽遮脸,于是她用宽些的袖子小心翼翼拨开荆条,拿着小铲去挖那株百里香。

挖好放到身后背篓里时,刚要起身,目光落到了一处,只见那处有些枯草,草下可能是未经人踩过的软泥,但是此时上面却被留下了一只脚印,看着像是刚被踩过不久,那脚印显然不是沈父的大脚,更不可能是自己的小脚,难道这里有人?待顺着那脚印向里看去,便见刚才没太注意的几根荆条上有着斑斑的血迹,这让沈荷下紧张的心口急跳了两下。

换成一般的姑娘此时可能便吓得尖叫了一声,毕竟荒山野地,有人的脚印又有血,很可能有什么死人或者是朝廷缉拿的凶犯躲在这里,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让沈荷香此时头皮发麻,但还好,理智还在,手脚也听使唤,她抿着嘴微微猫着腰,悄悄的伸手再度拨开荆条离开了此处。

柳氏已经先行回家做饭了,前方沈父走着走着发觉闺女没跟着,于是又原路返回找,沈荷香此时脸色发白的匆匆而来,见到了沈父才算了松了口气,急忙走到沈父身边解释说刚挖了一株药草可以熬汤喝,沈父也是担心的够呛,心中越发不想再让女儿进山了,好在此处离家已经不远,嘴里说了几句不让她再乱跑的话,便让闺女走在自己前面,省得回头又不见了踪影。

直到回到了家,沈荷香这半吊着心才终于落了下来,将那株百里香洗洗摘了摘给柳氏放到羊骨里炖熬,这才回了屋子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又仔细的将那花露油涂抹到身上,滋润着全身皮肤,最后将日光晒得有些干硬的棉用手搓柔了,这才一一穿上,里面的藕荷色绣着雨荷的肚兜正是母亲亲手裁制的那块绸子,沈荷香舒服的眯了眯眼,绸子穿着就是舒爽,比那干硬的棉布不知好上多少,皮肤丝毫不觉得磨砺,反而是又细腻又柔软,还微微带着些许凉意。

沈荷香想着下个月拿到胭脂的钱,定要让沈父买上几尺便宜的白绸,到时让娘亲给做件晚上穿的小衣也是好的。

沈父和柳氏吃完了饭正在屋里算着这半月的进帐,沈荷香因晚上多喝了半碗羊汤感觉有点热,便搬了小凳子拿着扇子坐在矮篱笆边乘凉,坐了半晌就在她有了些困意起身想回屋时,借着刚露头的月光,她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人影突然出现在了自家院门边,没有说话也没有敲门,而是突然无声无息的蹲了下来。

巧的是那黑影来的方向正是他们之前进香山的那条小路,不知怎么沈荷香突然想起之前在荆条上见到的那血迹,一时惊的手里拿着的扇子差点掉到了地上。

☆、第九章

就在沈荷香握紧了手中的扇子,紧张的心跳加速,回身想跑到父母窗口边唤人时,便听到院子的篱笆一侧突然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啪嗒”声,接着她看到那个黑影慢慢的站了起来,然后转身离开了她家门口,那身形怎么看怎么怪异,弓着身子一瘸一拐走得极慢,似乎身体受了伤。

见着这人真的离开门处,沈荷香胸口那如揣了只小免子的心跳声终于慢慢平缓下来,心里暗道这房子看来是要早些盖起来,否则安全性可真是个问题,见那人离得远了,她这才左手微捂着胸口,移动了下站得有些僵的腿,慢慢的朝院门走去,但目光却仍透过稀落的篱笆朝那黑影看着。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刚才那人站起来的身形有些说不上来的熟悉,但又记不清是在哪里见过,大概是沈荷香的目光太过专注,那人似乎感觉到什么,原本一跛一跛向后山移动的步子顿时停了下来,随即突然回头看了一眼。

今夜是满月,刚才因有门挡着又是背影,加上沈荷香心情颇为紧张,生怕对方是什么夺财害命的凶徒,所以一时被吓住,并没有仔细看那人的脸,谁知就在刚才那人一转身,月光毫无遮挡的照在那个人的脸上,沈荷香竟是一眼便认出那人脸上一侧的伤疤,她不由的微张了下唇,脑中所想急转直下,怎么会是他?

如果不是自己极为清楚此人日后的身份,恐怕真要以为这人是年少遭遇家变走上歹路,但即使如此沈荷香还是一股怒气涌上心头,一张俏脸已是气得涨红,实在是过份,不过是之前自己又说了他两句,纵然有不对,也不至于半夜三更的来人家中使坏吧,这情形沈荷香也不得不这么想,毕竟正人君子何必如此鬼祟,肯定是有所图谋。

沈荷香原本心头还有一丝愧疚,此刻早已不翼而飞,眼睛不客气的瞪向远处那人,如果不是她此时贪凉,身上只着了薄透的小衣,肯定要冲动出去与他理论,而那人似乎也感觉到了背后“炙热”的目光,竟是有些狼狈的转身,一瘸一拐的快步向山上走去,不一会便消失在山林之中。

沈荷香刚才吓的脸色刹白,此时知道那让她心惊肉跳的黑影竟然是简舒玄后,脸色顿时涨红起来,想来也是极为气愤,见他跑得快只得低哼了一声,然后抬脚朝篱笆那边走去,她倒要看看那个简舒玄弄了什么东西进来捉弄她,走近后,便见那门边篱笆处的确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她抬起桃红色干净的绣鞋,用脚尖轻轻的踢了踢那物,只见一个圆东西顿时从阴影中滚出来,似乎挺沉的样子,借着月光她看到那东西的真面目,居然一件旧衣服,旧衣里似乎还包着什么东西,沈荷香将手里扇子放到一边竹凳上,这才随手折了段树枝然后隔着远远的拨动那衣物,衣服打开里面露出了一些藤草。

沈荷香有些惊疑不定,这什么东西要用藤草包着,难道是蛇?沈荷香感觉有点不寒而栗,但直觉告诉她草中似乎是硬物,不是绵软的蛇体。

她有些犹豫,决定还是叫沈父出来看看,结果一起身,藤草中突然露出了一点银光,那银光太熟悉了,以至于她急忙又蹲下了身拿木枝拨动,直到拨开藤草见到了那东西后,饶是镇定的沈荷香也是直接吓了一跳,脑中想了没上百也有数十种捉弄她的方法,独独没想到这个,这哪里叫捉弄,这简直就是惊吓啊。

顿了顿,她伸手拿了过来掂了掂,忍住了用牙咬的冲动,随即很快又在草里翻出一个,接着又一个,最后她将那团草整个提起来抖了抖,相继十来个银光闪闪的东西掉在地上,好在是泥地,若是青板路肯定会发出一连声银子落地的脆响。

沈荷香见着地上十个银锭,一时间也是错愕,这样一个银锭足足有拳头大小,不缺斤不少两,一锭十两银只多不少,十个便是百两,此时正银亮亮的在地上堆了一小堆,让人实在是移不开视线。

就在沈荷香脸上神情有些怪异时,柳氏在屋里对院子唤了声荷香,一下子将她从怔愣中清醒过来,顿时不顾其它的蹲下了身用那旧衣将银子快速包了包,此时柳氏已经在窗户探头道:“这丫头,外面都起风了还不知道回屋,穿那么少小心着了凉……”

“马上啊娘……”沈荷香将那衣服急匆匆的拎在身后,身体尽量隐在了阴影里,顺便用扇子遮了遮便快走几步进了屋,柳氏也不疑有它的将窗户关上,沈荷香回到卧室看着桌上的那包银子,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虽不想往坏处想,但沈荷香前世在侯府毕竟待了五年之久,再单纯的人也会看到很多,懂得很多,这天上就没有白掉的银元宝,就算是有,那不是陷阱便是圈套。

所以最保守的办法便是将这些来路不清的钱扔掉,一干二净片土不沾,但挨个摸摸后感觉这一点有些困难,换任何正常人也不会将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给扔了,但若留下来,如果有一天证实这钱当真来路不明,便可能给家里惹上大麻烦,这也是她下意识藏起来,没有告诉沈父柳氏的原因。

以父母的性子,一说出来他们这一夜都别想睡了,父亲与简家颇为深交,简家现在就剩下简舒玄一人,到时极有可能半夜三更到山里四处寻找,到时若出什么危险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思来想去,左也不行右也不是,沈荷香躺在床上一夜没有睡好,待天将亮未亮时,她便悄悄起身打开房门溜出了去,然后跑到临近香山的一株大树下,见周围没什么人,便躲在灌木丛中用铲子挖了个坑将背篓里衣服包着的银子放了进去,然后又将土仔细埋了埋,甚至还抓来几捧草叶盖在上面,见一切没有异样这才起身,抬头一看,此时天边有些亮光,有几户人家已经起来劈柴烧火,沈荷香这才松了口气,抚去沾在衣上的晨露悄悄的往回走。

早上沈父走时天是阴的,中午便下起了小雨,沈父冒着雨挑着担子回来,下午便可在家休息半日,中午一家人吃饭时便说起一件事。

“爹,你说官府最近抓到一批走私香料的人?”沈荷香不由的停了筷子吃惊问道。

沈父咬了一口黑米饼点头道:“这几天京城周边都在议论这事儿,说是抓到了一批人,中间跑了两个,都是些二十来岁的乞丐,其中有几个才十四五岁,唉,还是群孩子,没有法子了才干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