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荷香喝了半壶凉茶后总算是冷静下来,听着这话越发的堵心起来,懒得去斥责那不用脑的蠢丫头,姓简的不过是个三品,皇帝身边的红人又如何,还真以为能与皇亲国戚平起平坐,跟讲个先来后到的道理?这么一想脑子总算是清静下来。
进侯府若遭殃也不过是她一人,不累及父母,甚至还可庇佑一二,但那人沈荷香却不敢轻易冒险,所以二者选一她宁愿那条路再走一次。
简舒玄只坐了半个时辰便起身离开了,并拒绝了沈父与柳氏的挽留,送走了人,两口子这次真算是舒了口气,柳氏不由笑道:“我都让荷香一惊一乍吓的,把人都往坏里想了,今个见了人,没想到还真是个好孩子,简家三代书香门第,即使从武也是个有出息的,日后荷香嫁给他我总算是就放心了。”
沈父不以为然道:“我就说简老弟的孩子断不会差的,你偏偏就是不放心,当初怎么说我救过简老弟一命,他儿子不可能对荷香不好的,你看看,简家的那一场火两家按了手印订亲的信凭都没被烧毁,说明那简侄儿是放在心上了必是藏在了哪儿。”
柳氏一听不由轻笑了下:“是啊,现在有了那张纸,就不用担心小侯爷那边了,闺女小时订过娃娃亲,有理有据又有人证凭证,拿到官府也是有用的,我看那简家小子也是中意咱闺女,等过两天把这门亲事订下来,我也就放心了。”
两口子高兴的说着,却不知在楼梯口站着的沈荷香却听得脸色发白起来,她不知道那简舒玄给究竟给父母灌了什么迷魂汤,才让爹娘这般对他深信不疑,就算是这人千万百计的是真的想娶她,真的中意她,她也不想嫁,当初香贩那样酗酒损命的病痨鬼,打起人来自己都完全没有阻挡之力,若是嫁给那个野蛮的武夫,恐怕轻轻一巴掌就能让她生不如死,或者直接打死过去。
光是想想便觉得周身发冷,眼中不由的盈了泪珠,在见到沈父和柳氏要上楼来,便急忙回身跑上了上去,进了屋便慢慢坐到了软塌上,不知不觉间放在腿上的手都在轻轻发着抖,她不知道究竟怕什么,但就是怕得很,怕得夜夜辗转的睡不着觉。
坐了不知多久,碧烟送来的晚饭也都凉了,才终于起身,她想再跟爹娘说点什么,但看着他们高兴的样子,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嘴唇抿了又抿,脚步一直徘徊在爹娘的卧室门口,这时里面传来了隐约的说话声,不由地让她停了脚步。
“芸儿,这小东西脚劲儿可真大,踢的我手都发麻,说不定是个小子呢……”沈父高兴的说着,不时又换个地方摸柳氏的肚子。
“真希望是个儿子,这样咱以后就不会被人说是绝户了,将来也能有人顶门立户,以前就荷香一个女儿,我都想过给荷香找个上门女婿,但这总归不是个事儿,才打消了念头 ,这闺女毕竟是闺女,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说来说去都是别人家的,想想就怪不是滋味,好在还有肚子里这个,如果这个不是儿子,我就咬牙再给你生一胎。”
“芸儿,唉,真是辛苦你了,都是为夫的错……”若不是老宅时他挺不起腰杆,柳氏又怎么会腊月刚生完孩子便给大房那边冷水洗衣刷碗,沈父想着便极为内疚,摸了摸媳妇肚子随即又道:“荷香的亲事若行,明儿就让媒婆告诉简侄儿给定下来,闺女是怎么说的?”
柳氏道:“可别提她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定下就定下,哪有她说话的份儿,这么个好亲事对咱家以后也是有好处的,可她呢,说破了嘴皮子也不愿意,跟你一样是个榆木脑袋,你说咱闺女是不是在外面学坏了,怎的好好三品官妻不做,倒喜欢起那个小侯爷,愿意给他做妾?”
“你就瞎说,闺女那是为咱考虑着,若知道了给定的亲事定是愿意的。”
“哼,这倒未必,那小子妮主意可大着呢,还没看上那简小子,小户商户女子能找门好亲事有多难,再说人家相貌堂堂的哪点配不上她?还嫌弃别人,也不看看自己斤两,到时嫁妆我给她悄悄备着,等出嫁前再告诉她,木已成舟谅她也出不了什么幺儿子。”
沈父想了想便只得这般“嗯”了一声,接着又摸着柳氏的肚子,轻叫着儿子……
沈荷香一瞬间只觉得脑中豁然开朗,是啊,父亲救过简舒玄的父亲,自然是有恩的,亏得还以为是那人知道自己曾救过她才会这般手下留情,当真是自恋的可笑,母亲身体也养好了,又有了孩子,父母都有了新的寄托,那自己何必还要这般勉强,嫁人或者不嫁都是自己的选择。
她回到屋里,碧烟正打了热水四处找她,见到小姐眼睛乌亮亮看她,竟不同以往,碧烟不由瑟缩了下,随即道:“小姐,水好了,该洗浴了……”
沈荷香却并没有像往常一般向屏风走去,反而是坐在桌边,一时间神采熠熠的看着看,半晌才压抑着声音道:“碧烟,你是不是我的丫鬟。”
“当然是啊小姐……”
“我若走你跟不跟?”
“当然跟啊小姐,我是你的丫鬟啊……”碧烟挺起胸膛道,她以为是要随小姐嫁入简家,不由信誓旦旦道。
“好!你马上收拾下银票衣服和首饰,明早天不亮我们就离开京城……”沈荷香不由的想起当年随着香贩有幸去过的一座盛产香料的小城,现在想来带能闻到那里清香的空气,一到了春天漫天遍野的花田,若能醉卧在花间,便仿佛做了一场香梦,在那里居住生活,必然会是一件极为享受的事……
这时乡间一辆马车在行驶着,车里坐着两个“男子”,一个简单的束起了发,脸也涂了黑,却仍隐隐还透着一股淡淡的脂粉气,另一个则是个小厮,身侧还放着一个竹编的篓,此时她正撩起车里的帘布不停的张望着,不时缩回车里小声道:“小姐,我们已经走了十几天了,越走越荒凉怎么办,不如我们还是回去吧……”
另一个貌美的“小公子”却是狠狠瞪了她一眼,“怕什么,待会换上粗布的衣衫扮成乡下穷小子,保准没事,他极有经验的说,因着胆大心细,这一路行来还是顺畅得很,车夫和马车都是沈荷香买下的,赶车的车夫还特别挑了个年纪大些,六十多岁的老头,走前又悄悄换了些碎银铜板随身带着好买些食物。
小厮闻言不由闭了嘴,一时也有些害怕的抱着竹篓,那可是她和小姐全部的家当,可损失不得,毕竟是个姑娘家,人生地不熟的,之前还好些经过一些镇子可以住宿,现在行路越来越荒,半天也看不到个茶铺,更没有住宿的地方,眼见着天要黑了,总不会要路宿街头吧,要是问小姐,小姐一定会说有马车怕什么,就在车上睡。
岂不知最后最受不了的人一定是小姐,这样的地方她根本睡不着觉,她还能不知小姐的习惯,没有沐浴洁身睡不着,没有高枕锦被睡不着,要么就嫌木板咯人,要么便是嫌被不够厚,总之是一定要走到有人的地方才休息,甚至还要赶夜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