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日里,或许拿一两个小官儿顶缸也就罢了,可此时陈颐安有意运作,文阁老眼看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怪不得陈颐安赞她妙呢,原来是这样,能换下顺天府府尹,显然是此事的意外收获。
郑明珠听他慢慢解释,倒是很老实的说:“我并不是有意要搞成那种场面的,实在是唐秀月太忘形了些。”
这才真是蠢货呢,文阁老不知要多懊恼。
陈颐安笑道:“我猜你也想不到这么多,横竖你闹你的,我自然有法子替你收拾便是。”
郑明珠就甜蜜蜜的讨好道:“我知道大爷对我好,我收拾唐秀月的时候也就有了底气了。你接着说,然后呢?”
陈颐安不由笑道:“也简单,如今唐家小姐回来一闹,砸实了三房抢夺家产的意图,自然有言官风闻上本,参文阁老一本。”
“参他夺人家财?可是文阁老没有出面啊,这也能参?”郑明珠虚心求教。
陈颐安笑道:“言官风闻奏本无罪,是不需要真凭实据的,且唐家是文阁老正经姻亲,他们家有什么事,自然就能说到仗姻亲之势上,谁还拿真凭实据不成?再说了,今天你这一出手,仗阁老之势,不敬县主这条已经板上钉钉,连县主都不敬,何况族人?如此便有仗势欺压族人这一条,自然叫人信服,谁还去查不成?”
嗯,原来是借今天此事造势!
郑明珠懂了:“那文阁老被弹劾,也就要约束姻亲,所以唐家三房在这双重打击之下,自然再不能动作,那菱月妹妹就能开始接手唐家的资产了。”
“不错。”陈颐安颇为赞赏:“有的事需细水长流慢慢筹划施行,有的事又得给予雷霆一击,迅即之间,把事情闹开来,造利己之势!不与对手反弹之机,此事便是如此,先有唐家小姐大闹祠堂,今日你已出手在前,明日又有弹劾在后,指文阁老的姻亲仗阁老之势,连县主都不放在眼里,更别论欺压族人,霸占族人家产,这样一来,别说三房来抢了,便是双手送给他,他也不敢要。”
原来是这样,文阁老真要了,就坐实了弹劾的罪名,他这个位子,天下自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有的是人愿意看着他拿了几百万银子,好把他拉下马来。
事情捂着,悄悄的给他,他当然要,可如今闹到言官上本的地步了,他自然不敢要了。
原来真的,就这样解决了。
郑明珠感叹,百姓之难,可见一斑,唐菱月闹也只能在唐家闹,如何上达天听?就算告官,文阁老也自然捂得住,只怕还能随手安插一个罪名,就能解决掉她,可是此事一旦落在陈颐安手里,略为策划运作,便打了文阁老一个措手不及,他哪里能想到,一个无权无势,毫无根基的外来女子,竟能搭上天梯。
这便是机会,陈颐安不声不响,雷霆一击,便给七皇子派一个绝妙的打击!
陈颐安擅用机会这个本事已经无数次让郑明珠叹为观止了,这一次她想通了之后,依然如此。而对郑明珠来说,这件事已经不仅仅只是一次抢夺家产,于她十分重要,是以她还有不少疑问。
☆、疑问
郑明珠便说:“当初菱月妹妹急的那样,连我都替她急,不承想,在你这儿说起来,倒是这般轻松随意。”
虽然不是什么新奇的奉承,可是这是由自己妻子说出来的,依然奉承的陈颐安颇为舒服,俊美容颜上笑容更为写意:“唐家这事,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一户商家争财罢了,若不是因着是文阁老出手,便是再多银子,我也懒得管。”
郑明珠笑道:“大爷自然是办大事的,这些小事儿,当然不值得大爷一只手的。只我想到,那天我一说唐家的事儿,大爷就一清二楚,难道原本也是知道的?”
陈颐安漫不经心的捏着她的手玩:“那边有什么动静,我自然是知道的,从文阁老与唐家有接触开始,我就有信儿了,只是没动罢了,要我说,唐家大小姐也是命薄,若是她在,也就没这些事了,偏生又是这样,倒差点让三房得了手,也亏得她去世前安排了后手,不然纵是我有心,也难挽回。”
郑明珠沉吟了一下,终于问出了心中放了许久的,沉甸甸的疑问:“难道唐家的大小姐是死在他们手里的?”
便是陈颐安再敏感,她也忍不住要问出这个问题来。
这个时候,她对陈颐安的信任,远远的超过自己的感觉,陈颐安说是,便是,陈颐安说不是,那就不是。
陈颐安放开她的手,抬起头来,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下去,眼睛如星子一般璀璨而明亮,他看着郑明珠,语气却是意外的轻快:“不是。”
郑明珠如卸下了万斤重担一般,陡然便轻松起来。
这三个月间,那一种原本无处不在,铺天盖地缠绕着她的那种混合复杂的情绪随着陈颐安这轻快的两个字消失无踪,心中轻快的似乎要跟着这两个字飘起来一般,那一种感觉,真是难以言喻。
郑明珠笑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陈颐安收回目光,他的表情中带了一丝奇特的怜悯和悲伤,或许是在感叹一个花季少女的陨落,他轻轻说:“如果唐家大小姐真是死在他们手上,这是一个既有用又隐秘的把柄,或许会在某个时候发挥意想不到的用处,所以我下令密切的监视。”
陈颐安似乎在解释似的说:“可惜唐家大小姐实在命薄,缠绵病榻一年,还是无治。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她实在是个不错的女子,很有头脑,又有果决,可惜了。”
郑明珠笑嘻嘻的,鬼使神差的安慰的摸摸陈颐安的手:“我看二小姐也不错,且今儿我问准了,她还没定下人家呢,回头我给表弟送信去,不怕他不欢喜的跳起来呢。”
陈颐安看着自己手上覆盖着的郑明珠的手,陈颐安的手,手指修长,保养的极好,仿若玉雕般优美,而郑明珠的手纤若春葱,细腻如凝脂,交叠在一起,十分好看。
似乎她还是第一次这样主动的握住他的手吧,陈颐安有点恍惚,手翻覆而起,与她十指紧扣。
郑明珠有点不习惯,微微挣扎了一下,见陈颐安不为所动,她就不好再动,只是姿势有点别扭,不得不动一下,与他越发挨的近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似乎变得有点缠绵起来,有种奇怪的牵扯力,郑明珠觉得别扭起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正好听到外头丫鬟们低声的嘻嘻笑,陈颐安就问:“谁在外头呢?”
很快就见青果掀了帘子进来,脸上还带着笑:“大爷,奴婢回来回话,在门口听说大爷正和少夫人说话儿呢,就没敢进来。”
陈颐安说:“罢了,正巧这会子你少夫人得空儿,你就一并说了罢。”
郑明珠有点不明白,看看陈颐安。
陈颐安笑道:“你在外头威风,我也没闲着呢,先前就吩咐了这丫头去文家送药了。”
青果见陈颐安看她一眼,忙笑回道:“先大爷吩咐,待那边事儿一完,奴婢就往文家跑了一趟,听说文家五少奶奶刚回府,也没见出来,奴婢只见到文家夫人并几位少奶奶,奴婢按照大爷的吩咐把话说了。”
郑明珠笑道:“大爷说什么了?”
青果笑道:“回少夫人,大爷吩咐这样说的:我们家县主说了,今日虽说教导了五少奶奶的礼仪,那也是为了五少奶奶好的意思,今日冲撞了我是小事,赶明儿要是得罪了郡主公主王妃,只怕就不能这样轻易了了,如今这里有些活血化瘀的药材,是我们县主命送来给五少奶奶用的,请五少奶奶好生保养,别气恼着了。”
郑明珠听的睁大了眼睛:“我打了她就罢了,还要赶着去人家府上当面打脸?也亏你做得出来,青果你没被人赶出来么?”
陈颐安淡淡道:“县主要有县主的傲气,越是这样子才越发显得你有理,若是悄悄的儿就算了,倒显得心虚起来,青果替你送药材去文家,那是县主赐的,他们家就是恨的要生吃了你,还得好生款待着青果,并谢县主赏赐,否则便是怨望朝廷,我正好叫言官的参本上顺手加这一条。”
陈颐安颇为惋惜的笑道:“若是文家有这样蠢倒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