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歆埋在宽袍下的手紧拽成拳,从她放任麟思去刺杀桑玥的那一刻起,就斩断了和麟思的未来,她明知道刺杀成功与否,麟思都只有死路一条,心,不是不痛的,但为了除去那个眼中钉、为了斩断弟弟的情丝,她堪堪忍住了阻止麟思的冲动。只是万万没想到,真当麟思落入法网的瞬间,自己竟然痛得肝胆俱裂、神识俱碎!
这样的痛,她快要……承受不住了!
桑玥将慕容歆的神色尽收眼底,只见慕容歆长睫颤得快要跌落了,清冷的眸光深处暗涌澎湃,仿若镇压了无数哀嚎的厉鬼,可依她的道行,貌似快要压不住了。既然如此,送她一程!
桑玥给子归使了个眼色,子归会意,悄然出掌,震断了麟思的腰带。
一片淡红色的、边角绣了木芙蓉的丝帕飘飞落地,身旁的侍卫捡起来打算递给慕容耀,慕容宸瑞低声一喝:“拿来!”
侍卫望向慕容耀,慕容耀并未察觉有何不妥,点头,侍卫将帕子递给了慕容宸瑞。
慕容宸瑞定睛一看,与楚婳异口同声:“慕容歆?”
桑玥递过身子,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眸,仔细端详了一番,掩面惊呼:“上面绣的不正是护国公主的名字吗?”
楚婳知道桑玥对布帛很是精通,于是将帕子递给桑玥,桑玥接过,双指捻了捻,道“这种丝绸名为枫秋,乃通体火红的血蚕所出,因产自秋季,又红艳似枫叶,顾取名为枫秋。在京城是断然找不到的,唯独庆阳一年才产一小匹,我曾试过让人以天价收购半匹枫秋,最终败兴而归。”
庆阳正是慕容歆的封地,一年才产一小匹说明它弥足珍贵,若非慕容歆亲手相赠,外人绝无可能得到,更何况是名戏子。
慕容歆强装镇定,冷声道:“皇叔,这摆明是有人陷害我,如此拙劣的伎俩,皇叔你也信?我要对皇婶动手,绝不可能选在耀儿的府邸,这不是摆明了在让耀儿难堪吗?”
众人觉得慕容歆说辞不无道理,毕竟没有人喜欢在自己家里杀人。
慕容耀走下台阶,拔出侍卫的利剑,指向麟思:“不要企图污蔑我皇姐!赶紧说出真凶,我会向皇叔求情,对你从轻发落,否则,我砍断你的手脚,再将你处以极刑,让你生不如死!”
麟思咬唇不语,慕容歆长睫轻舞,声透苍穹,宛若自茫茫雪域高原而来,连室温都降了许多:“将他押下去,严刑审问,一定要查出幕后真凶!”
“公主,麟思有罪,你的嫌疑也不小,要抓的话,应该一同入狱才对。”桑玥公然站出来,讲了句令所有人惊掉下巴的话。
慕容宸瑞和慕容歆对着干不足为奇,人家是摄政王,可桑玥是什么?不过是个小小庶女,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跟护国公主叫板!护国公主就算入狱又如何?她手里握有先皇御赐的免死金牌,过不了几日,备了案,她立马就能重获自由。桑玥……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吗?
慕容歆深吸一口气,喝道:“桑玥!本宫跟摄政王说话还轮不到你来插嘴!本宫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才是幕后主使,若非你提前知道麟思会行刺,为何突然躲开了?来人,给本宫将这个妖言惑众的人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本王妃倒要看谁敢动桑玥一根头发!”楚婳将桑玥拉到身后,不屑地瞪了慕容歆一眼:“你不要贼喊捉贼!别人都在看戏,你却在看我摄政王府的席位,居心叵测的人还不是你?”
楚婳这种护短的行径叫桑玥略有些心情复杂,他们母子真是一个样,认定了的人拼死都要护下去,可今晚,自己差点害了她。
慕容宸瑞的脸平静无波,挥手,无数黑衣人从天而降,拦住了靖王府打算去抓获桑玥的侍卫。
这种诡异的场面让许多熟悉朝堂的人大跌眼镜,靖王府跟定国公府同仇敌忾才对啊,怎么会本该是敌对关系的人站到了一条阵线,本该是朋友的却反目成仇了呢?
韩玉垂眸不语,她不喜欢听戏,所以并未入神,方才她明明瞧见麟思是朝桑玥刺过去的,摄政王妃是为了救桑玥才险些遭了毒手,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毕竟,刺杀定国公府的千金和刺杀摄政王妃的罪名不可同日而语,摄政王分明是逮住时机要惩治慕容歆,她一个小喽啰,断没有桑玥那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公然地卷入朝堂之争。
一念至此,她看向桑玥的眸光又暗沉了几分,好像突然理解了为何桑楚沐会将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桑玥,而不是桑玄夜。
慕容耀持剑的手青筋暴跳:“或许,他要刺杀的人不是摄政王妃,而是桑玥呢。”
桑玥淡淡一笑,今天她是铁了心、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她向前几步,湖蓝色的裙裾像一片移动的汪洋,浪花缱绻,轻轻拍打着众人疑惑不解的心,仿佛答案就掩藏在那某一朵淡雅的浪花里,所以大家,都错不开视线了。
“麟思,你究竟是要杀我,还是杀王妃?杀我的罪名,可轻了不少呢。”
这话明显带了蛊惑之意,只要他顺着梯子往下爬,说其实刺杀的是桑玥,或许,情况又不一样了。
谁料,麟思并未接过桑玥抛来的橄榄枝,众人不禁目瞪口呆。
“我就是要杀王妃,怎么了?谁让她违背了先皇后的遗愿,不辅佐靖王殿下登基?”
“麟思!你不要满口胡言!”慕容歆腾地直起身,动作太大,竟然掀翻了面前的矮桌。
麟思大义凛然道:“公主,麟思承蒙你两年厚爱,感激不尽,我只想与摄政王妃同归于尽,也好报答……你对我的情意!”
这话,明着是为慕容歆开脱,实际却向众人昭告了一个惊天秘闻:麟思是慕容歆的男宠!现在,即便麟思说这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自作自受的,也没人信慕容歆是无辜的了,甚至,麟思提到了先皇后嘱托,怪罪楚婳没有带领宁国公府辅佐慕容耀登基,所以,慕容耀也脱不了干系。
麟思不是要杀桑玥吗?怎么一口咬定要杀之人是楚婳?难道……一个大胆的猜测闪过慕容歆的脑海:麟思背叛她了?在她终于爱上麟思之后,麟思……背叛她了?
这比看着麟思死在她面前更加难受!
慕容歆双腿一软,跌坐在了铺着软垫的椅子上,但她却感觉不到垫子的存在,犹如刚刚飞入云端,突然就跌入布满荆棘的万丈深渊,心,连痛都来不及,忽而就被抽空了!
桑飞燕吓得半死,慕容耀倒台了,她要怎么办?她拉了拉滕氏的衣袖,小声道:“祖母,你替靖王殿下求求情吧。”
滕氏冷冷地推开她的手:“有本事学你二姐跳出去说啊,”桑飞燕低头,滕氏又道:“就你这脑子,难怪靖王殿下看不上你!”
事到如今,靖王府的这场灾难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了,为了保住慕容耀,慕容歆一力承担罪责,与麟思一道被押入大理寺,择日由摄政王和皇上亲审。
慕容耀望着慕容歆被侍卫大理寺的人带走,这一刻,他才真正地意识到自己的弱小和不足,一直以来,在慕容歆的羽翼下,他躲过了无数的血雨腥风,而今,这羽翼强势遭到剪除,他除了心痛和焦急,什么都做不了。他紧握着拳头,看向一脸从容淡定、静立于楚婳身旁的桑玥,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与桑玥脱不了干系!因为桑玥曾经那么明确地表态,会杀了慕容歆!
桑玥,是你吗?是你做的吗?
慕容宸瑞是为数不多地看清了整个事件经过的人,一个晚上,两场变故,皆与桑玥有关,不会是巧合。他的眸越发深邃,如无底的黑洞,望不见底。
桑玥心里畅快得不得了,这颗棋子,她埋了整整半年,机缘巧合下得知了麟思沦为慕容歆男宠的原因,她便与麟思和宸枫开始了交涉。起初,只是为了获取慕容歆的信任,好明里暗里操控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例如整整大夫人之类的,谁料,无心插柳柳成荫,麟思竟然成为了整垮慕容歆的关键所在!
这件事唯一出于意料的就是楚婳救她的举动,倒是免了她一场血腥的苦肉计。其实刺杀的对象是她也好,是楚婳也罢,只要慕容宸瑞在场,就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倒慕容歆的机会。
这一次,慕容歆再入大理寺,即便有免死金牌,桑玥也保证她会死得很“舒服”很“销魂”,啧啧,真有些迫不及待地想想欣赏那幅“美好”的场景了。
慕容歆入狱,碧洛,你还藏得住吗?
她本无心帮助摄政王府,奈何本该互为盟友的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杀她!不让她好过,她会让她们比死更难过!
☆、【第一百零五章】逼婚
返程的路上,韩玉和桑飞燕同乘一车,滕氏和桑玄夜同乘一车,桑丽和桑秋同乘一车,桑玥和林妙芝想讲会儿体己话,便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