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苹也轻声道:“我虽然笨些,可经姑娘这么一说,也有些明白了。碧桃姐姐你一时惊惧倒还可以,见了不干净东西害怕是人之常情,可要再这么失魂落魄的,看在别人眼里,就会疑你心中有鬼了,你不顾着自己,可别带累了姑娘。”
碧桃失声“啊”了一下,满脸悔愧,“奴婢不是……”
“我知道,亦不怪你。只要你从此想明白了就好,本就没什么可怕的。好了,睡吧。”
如瑾返身回床歇下,青苹也拉着碧桃躺了,并且熄了唯一的一盏灯。屋子里终于彻底暗下来,只有透窗而入的浅淡月光。如瑾转头,借着微光看到榻上青苹安静的侧影,思量一会,最终还是迷蒙睡了过去。
……
傍晚出了那样火烧一般瑰丽的彤云,次日晨起却不是晴天,从天空到地面灰蒙蒙的,日头隐在薄云后,阳光也打了折扣。
寒芳依旧恭谨沉默地进屋梳了头,然后轻手轻脚要退出去。如瑾叫住她:“听闻你针线不错,不知都擅长做些什么,改日也给我做些小玩意如何?”
寒芳对如瑾突然的吩咐并不显得太意外,低头恭敬福身,说道:“奴婢不过是闲来打发时间罢了,从进了梨雪居就给姑娘绣了几个荷包,可绣完了又觉得拿不出手,都藏在针线匣子里头了。既然姑娘吩咐,奴婢这就回去打起精神重新绣一个好的,才敢给姑娘赏玩。”
如瑾眉头微动。“哦,你早就绣好了么?”
寒芳忙道:“只是绣过,谈不上好。奴婢给院子里大伙做了一些针线,但给姑娘的是最先绣的,只是不敢拿出来让姑娘见笑。”
如瑾细细看她,见她低眉顺眼的站在那里,略微容长的脸蛋十分沉静,身量并没有长开,但稳重的态度却堪比许多大丫鬟。于是如瑾就笑了:
“我并没有怪罪你先顾他人而不顾我,你又不是专司针线的,倒是不必特意解释。”
寒芳将头更加低了下去,只道:“是奴婢蠢笨失言了,请姑娘莫怪。”
“你并不笨。”如瑾问她,“你今年多大?”
“奴婢快满十一了。”
“是么,看起来却小多了。”
寒芳声音有些低:“奴婢自幼没了爹娘,跟着叔叔婶婶过活,后来家里实在穷,奴婢就自请卖身为奴,换些碎钱帮家里度日,从小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所以瘦小了些。”
如瑾本是随口说一句,不料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是个可怜人。你婶娘对你好么?”
寒芳抬头飞快地看了如瑾一眼,又低头道:“堂弟年幼需要照顾,堂姐到了年纪嫁妆还没攒够,婶婶劳心劳力,不大顾得上奴婢。”
如瑾微一揣摩,琢磨出一些滋味来。既然还能给未出阁的闺女筹谋嫁妆,家里应是不至于穷到需要卖儿卖女,要知道真正困顿的人家温饱都成问题,哪有心思妄想什么嫁妆。而寒芳却年纪幼小卖身为奴,还是自请卖身,家里到底什么形势也就可想而知了。只难得的是,她能这样不显山露水地说出来,还没失了恭谨态度。
只是她从张氏手里送来,又这般心思灵巧,恐怕不会不知道自己现今处境。方才这番对答,又是想表达什么?
如瑾心中起了些思量,却并没有再问什么,只道:“你既然说给我做了东西,便拿过来吧,好与不好,我看过才算。”
寒芳行礼退下,不一会去而复返,果然拿了两个巴掌大小的彩绸荷包来。如瑾拿过来看,见用的只是寻常料子,绣工却颇为精致。一个烟翠色底,通体满绣了两三朵盛开的玉簪花,雪瓣鹅蕊,恬淡温软,一个碧青底,却不是满绣,只在角落点染了几朵白梅,素净雅致。
寒芳含着谦卑的微笑,解释道:“见姑娘总穿青色碧色的衣服,奴婢就选了这两种颜色,只是手边没什么好料子,怕是不入姑娘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