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猛然一声厉喝,蓝泽带着贺姨娘脚步匆匆进了院子,满院仆婢慌忙行礼。秦氏也朝蓝泽福了一福:“惊动侯爷了,是妾身做事不力,未能好好约束妾室和五丫头。”
如瑾转过身来,朝着蓝泽行礼告罪:“是女儿劝不住五妹,恐怕事情闹大了丢了侯府脸面,不得已才请父亲过来震慑。”
蓝泽一眼看见如瑾脸上未曾干涸的唾液,气得手指发抖,“这可是五丫头吐的?”
如瑾没言声,默默掏出帕子擦干脸颊,蓝泽也就知道了答案,上前就给了蓝如琳一个耳光:“不敬嫡母,辱骂姐妹,口出秽言,体统全无,这许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说着一叠连声叫下人,“堵了她的嘴给我关到屋子里去,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放她出门!”
婆子们不敢怠慢,连忙掏帕子堵了蓝如琳的哭闹,两个力气大的一人抬头一人抬腿,扛着她就朝晓妆院方向奔去。如瑾默默看着蓝如琳的狼狈,脸上被唾过的地方还有凉意。啐一口又能如何,到最后,这样的发泄也不过是更给自己找麻烦罢了。
院子里这才算清净下来,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谁都不敢吱声。这里一静,屋中刘姨娘的哭声就显露出来。
蓝泽脸色更黑,看一眼满院子的下人,生怕里头刘姨娘嚷出什么来丢了他的脸,立刻大手一挥:“都给我出去!”
众人自是不敢违逆,爬起来纷纷用最快的速度退出了院子,只剩下秦氏如瑾母女与贴身仆婢,还有贺姨娘。蓝泽冲如瑾和贺姨娘道:“你们也出去。”这才带了秦氏走进屋里。
如瑾恭送父母进屋,站起身来朝贺姨娘笑了一笑:“多谢姨娘帮衬。”
贺姨娘心中一凛,赶紧笑容满面地说:“姑娘不必客气,为太太和姑娘分忧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如瑾与她并肩出了院子,贺姨娘就要告辞回前头自己房里去,如瑾以手遮阳抬头看了看天:“经了这么一闹未免让人心中烦闷,姨娘若无要紧事,不如陪我走走散心?”
贺姨娘笑道:“只要姑娘不嫌我话多吵闹,我自然愿意得很。”
天空晴好如蓝琉璃,日光穿过高大的梧桐木,点点碎金洒在地上,点缀芳草萋萋。两人漫无目的到处乱走着,沿途仆婢纷纷退避行礼,万分恭谨。贺姨娘就道:“姑娘方才气势非凡,消息传得快,下人们都怕了。”
如瑾偏头看她:“你未曾见过我如此模样,是不是?”
贺姨娘不知如何作答,只笑了笑。如瑾便道:“想必你这次回来,已经发现我变了吧。”
贺姨娘略微踌躇,谨慎接口:“姑娘以前出尘若仙,如今似神,凛然难犯。”
“姨娘不必这样小心,我别无他意。只是想让姨娘知道,我这番转变,也是经了一些事的无可奈何。”恰好走到西边池塘附近,如瑾坐到亭廊扶椅上,侧着身子看向对面小亭,伸手指了指,“姨娘可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贺姨娘朝那边一看,想了一想,“听说姑娘曾在那里落水。”
如瑾点头:“就是那里。并不是意外。”
贺姨娘一惊。如瑾接着道:“亭栏无端松脱,我落水重病,病中药物却被人做了手脚以致高烧迟迟不退,母亲在庄子上被人匆匆召回,报信的人却说我性命堪忧,惊得母亲也差点有了危险,她素年的身子你是知道的。”
贺姨娘呼吸急促,已经想通了关窍。
“姨娘,这还不算狠的。三月三春宴四方亭里,有人安排了小厮进去,又诓骗我进亭更衣,那小厮身上还带着男子写给我的信笺,当日宾客家的姑娘都在亭子附近玩耍,若真出了什么事,你该知道我会落到何种境地。亏得我事先察觉,躲过一劫,然而此后依然步步维艰,到如今我一应用具吃食都要留心,稍不注意就会为人所谋。”如瑾长长舒了口气,“所以姨娘,我今日成了这个样子,都是迫不得已。”
贺姨娘脸上惊疑不定,捏紧了手中香帕。两人的丫鬟都退开在几丈之外,屏息侍立着。当如瑾停住了口,周围就只是一片寂静,唯有远处蝉鸣一声接一声嘶嘶作响于枝头。
沉默良久,贺姨娘才十分小心地开口:“姑娘跟我说这些……”
她停住不言,净瓷一样白润的脸上有着忐忑的神色,一双乌润的杏眼怔怔看着如瑾。如瑾露出一个宽慰的微笑:“姨娘不用为难,我说这些,并不是让你悄悄透露给父亲,这些事凭据无根,说与谁听谁都是不信的。”
“那么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