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2 / 2)

“你怎么来了?”见到如瑾进来,蓝泽一愣,放下卷轴。目光落到如瑾白纱包裹的脖颈上,立时想起昨夜那番让他倍感憋气的对峙,脸上笑容就沉了下去。

如瑾随意扫了一眼案上卷轴,见是一幅十分精细的工笔画,山石嶙峋,花木繁茂,亭台楼阁配上小桥流水,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富贵,正是一张华彩园林图。以前她也偶尔听过一两句,说是晋王在京中旧宅十分奢华,联想起今日的旨意,不禁问道:“这画上可是京都晋王府?”

蓝泽余怒未消,硬邦邦道:“是又怎样?你此番怎地不带刀来!”

“父亲!”如瑾眼神一冷,“父亲见我第一句话不是问母亲如何,胎儿如何,却只顾着质问前事?”

“你母亲有你这样的好女儿护着,还用的着我问?”蓝泽一甩袖子,侧开身去。

如瑾欲待再说,想了想,忍了下去,也不屑再在这事上纠缠什么,只道:“我此来不为别事,之前如何暂且不提,只想劝父亲一句话,晋王府我们不能要,更不能住进去,如今恩也谢过了,京中再无别事可耽搁,早日离京回青州是为妥当。”

蓝泽立目,怒斥道:“这是什么混账话!我怎地就养了你这样不识好歹的女儿,真是家门不幸!”

“父亲只顾重振家门,可却有没有想过,这一番功业恩赏到底源自何处,是否能踏实享用?朝堂官场上本就福祸难料,位置越高,越有凶险,父亲您可曾仔细权衡考量过一切?”

“朝堂之事那容得你置喙!”蓝泽指着女儿,“一个闺阁女子不知礼仪分寸,家中大闹还不够,却又想来左右外间大事,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如瑾灰心失望到了极点,父亲一句不听,只是刚愎自用一意孤行,满脑子都是功名利禄,哪有半分冷静之心。

“父亲,您认真想一想,皇上为什么要特旨您进京谢恩,为何要赏赐宅院,赐住京都?赏宅子就罢了,却为何单单指了晋王旧宅给您,这不是明着将您放在火上烤。”如瑾苦口婆心,耐着性子苦劝,“您当日怎么发现的晋王谋反,可是和佟太守有关?佟太守又存了什么样的心思您可知道?这样不踏实的功业我们不要也罢,一家人妥善在青州待着有什么不好。”

“妇人之见,顽童劣语。”蓝泽八个字评价。

“父亲,天家事我们不能沾,皇上和藩王之间的恩怨您卷进去作甚,须知……”

“住嘴,出去!”蓝泽甩手扔了一个砚台下来,砰得一声,点点新墨泼溅出来,染了如瑾一头一身,“此番正是蓝家凭风直上之时,门楣重光指日可待,岂容你一个黄毛丫头搅扰运势,给我出去!以后没有我的吩咐,你不许出内院半步!”

蓝泽甩袖进了内室,因为动作过大,牵动了左肩上未曾愈合的伤口,疼得一咧嘴。

如瑾盯着内室紧合的湘帘沉默半晌,闭了闭眼,转身出门。

“姑娘您没事吧?”碧桃候在外头,屋中争执听了只言片语,眼见如瑾一身墨迹走出来,忙掏了帕子给主子擦脸。

如瑾偏头躲过,挥手止住了她,一声不吭往回走。新添墨迹夹着夜来沾染的血痕,将她一身青裙染得斑斑点点。时辰不早,天光依然昏暗,灰蒙蒙的苍穹飘下牛毛细雨,湿了她纤瘦肩头。

缓步走回内院,转过影壁就看见蓝老太太站在屋檐下,正一脸急切朝外张望。

“祖母您怎么出屋了,下着雨呢,快回去。”如瑾愣了一下,收起思绪,迎上去搀扶老人家。

吉祥如意站在一旁,说道:“老太太等着侯爷进来呢,左等右等不见人,这就非要出来看,奴婢们苦劝不住。”

屋檐狭窄,又是斜风吹雨,老太太的妆花锦袄都淋湿了,她自己却浑然未觉,见到如瑾过来只是问:“你父亲呢,怎么还不进来跟我说话,他得了厚赏应该快来报喜的。”

如瑾看着祖母花白的鬓发,略显呆滞却充满急切的眼睛,心里一酸:“您且进屋去等,父亲刚得了赏赐,外头有许多事要忙呢,脱不开身进来。”

“噢,是了是了,他该是很忙,我知道。”老太太恍然大悟,不住念叨着,“当年老侯爷还爵的时候也是这么忙乱,整日不能沾家的,如今赐住京城这等荣耀,跟还爵也差不多了,我真糊涂,怎么没想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