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要是心里难受就说出来,别这样,奴婢们看着……”青苹眼圈要红。
如瑾停住脚步,转头看了看满脸担忧的丫鬟们,不觉失笑,“你们这半日战战兢兢的原是因为我?”
蔻儿低着头极其小声的插嘴劝道:“其实搬过去就搬过去了,好歹还住个大房子,听说那边可好了。姑娘担心的那些奴婢听不懂,但是既然非要咱们搬过去,咱就搬呗。”
“这话说得好。”如瑾冲她笑了笑,“蔻儿年纪小,倒是很有自己的主意,可巧我也是这么想的。”
其余几人似是不大相信,如瑾道:“木已成舟无可挽回,咱们就要朝前看,不能心心念念于以前的失败,需得着眼日后才行。蔻儿说得对,总之我们又没损失什么,反而住了大房子大院子,为何不高高兴兴的?”
碧桃乌溜溜的杏眼眨了两眨,“姑娘说的是真的?”
“骗你们作甚。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谋而未达乃是常事,平常心对待便是。”
碧桃喜道:“姑娘这样想奴婢们就放心了,真怕您是心里有苦闷着不说,还要装出高兴的样子来,那才叫人难受。”
如瑾扶住伤势没好全的青苹朝外走:“我若是装也在外人跟前,跟你们有什么可装的。”
几个丫鬟互相看了看,都为自己的乱担心暗自好笑。青苹反手扶住如瑾,“您别这样,奴婢怎当得起您扶。”
说话间秦氏从那边屋里出来,恰好听见青苹言语,笑道:“你当得起,她的命可是你救下的。连日来不得空闲,等到了那边我得找机会办个席面,正式收了你这干女儿。”
“太太千万别,奴婢不敢。”
秦氏和如瑾都笑着说一定要办,碧桃几个就拿青苹打趣,说笑间前院来人传话让这边快一点,秦氏不甚在意,说了两句将人打发走了,看看时辰并不晚,和女儿领着丫鬟们慢慢的将早饭用完,这才会同了贺姨娘一起往前院走。
期间蓝泽派人又来催了两次,最后自己捂着脑袋亲自过来催,未走几步秦氏等人已经进了前院,蓝泽十分不高兴地说道:“磨磨蹭蹭做什么,午时之前一定要安顿好,你们一点都不着急!”
秦氏看也不看他,一手扶了女儿,一手扶着自己的腰,慢慢走着说道:“这不是来了么,天还黑着呢,岂会误了时辰。”
蓝泽待要发火,看看秦氏鼓起的腹部,冷哼一声没有发作,转头去高声吩咐院中诸人启行。箱笼细软都已经收拾好了,没有粗大的物件需要搬动,新宅子那边皆买了新的用具,只要人和随身东西过去便是搬家完毕。外院和胡同里已经列好了车马,只等众人出去,听说还有兵马司和京兆府的人随行护送。
如瑾披着淡青色的水莲纹斗篷陪在秦氏身边,西厢房窗前亦有一个披着同式斗篷的少女,安安静静站在灯影下,默默打量院中诸人。不用仔细辨认她掩在暗影中的脸孔,只看那一身紫色斗篷便能知道,她是蓝如琦。
自从她被老太太关在屋中“修行”之后,如瑾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位庶妹了,此时看来,与之前并无什么不同,若说有,便是人更安静了。以前她那份安静有一份怯懦在里头,于是整个人看上去便是谦卑恭顺的,亦似藏在密林绿荫中静默的小动物,唯恐被人发现。
然而如今,不知是不是天光未亮的缘故,她所站立的灯影比别处更深些,似是被她这个人染上了一层乌云般沉重的墨色。
天上星光若隐若现在薄云里,院子中央被十几盏手提灯笼照得亮堂堂,唯有四周屋檐底下灯火照不到的地方是暗沉的。如瑾站在暗处看着院中央,那里侍立的丫鬟婆子们脸上俱都喜气洋洋,没有丝毫因早起和天寒而产生的不悦,满满都是对即将搬入的新居的期待。
她看着那些人,突然记起小时候有一次看戏的经历。那时候在青州家中的会心堂,她和长辈们坐在花厅里热热闹闹地说笑,对面戏台上灯火通明,锣鼓喧嚣,穿了花花绿绿衣服的人来回翻滚打斗着,或者依依呀呀唱着她听不懂的戏词。那场景和眼前所见重合在一起,如瑾觉得那些欢喜的仆婢们就似当日戏台上的生旦,她们的喜怒哀乐离她太过遥远,遥远得一点都不真实。
仆婢们拱卫的是一顶靓蓝色的软轿,老太太最喜欢的颜色,而且上头定要用金色的丝线一针一针绣出流光溢彩的花纹。正房帘子掀起,两个粗壮的妇人抬着一个大圈椅出来,上面坐着围得严严实实的老太太。她现在不能下床,从屋里到软轿的几步路都要着人抬着才能完成。直到被送进轿子里安顿好,昏睡的老人家都没有醒来,一直处在睡梦中,最后是蓝泽怕她坐不住轿子掉下来,命人用软绫束了两下将她拦束在轿椅上,这才抬去外院登车。
东院蓝如璇一家已经收拾整齐等在马车边了,蓝老太太一上车,她们不等蓝泽吩咐自己纷纷钻进了马车,将蓝泽气得不轻,忍了忍终究没发作。因了永安王府要纳蓝如璇,襄国侯乔迁总也不能将她落下。
“姑娘,大姑娘脸色不好呢,她跟前灯笼的光是红的,都没把她脸上映出血色来。刚才上车时候还踉跄了一下,明显是体力不支在强撑。”碧桃在如瑾耳边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