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紧的盯着火光里的流矢,眼中只剩了越来越近的箭尖,以及呼啸颤动的尾羽。抱着他的侍卫反手挡箭不便,下一刻,就要有一支锋利的箭矢击中她了罢……
嗖!
突然间,如瑾感觉自己被抛到了半空,急速转动的视野让她头脑发晕,根本来不及辨别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紧紧咬牙让自己保持镇定,把将要出口的半声惊呼咽下去,然后,下一刻,她就落在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冬夜里的寒气带着淡淡血腥冲入鼻端,这个怀抱有血与火的味道。她的斗篷早就落在正屋那边了,只穿着一身夹棉衣衫,她被铁钳一般的手臂勒得生疼。一身黑色劲装的男子将她紧紧勒在怀里,如瑾费力抬头去看,只看见对方蒙面的布巾。
身侧早有十几条人影窜向箭矢袭来的方向,同样的黑衣黑裤,黑巾蒙面,持着各种雪亮武器,夜枭一样扑入左彪营的阵列中。抱着她的黑衣男子斜窜几步,迅速躲入路边花圃一堵矮墙后面。突然又有一个人飞身而至,脸上蒙面的布巾扯下,借了不远处的火光,如瑾认出那是崔吉。
“崔领队回来了!”如瑾惊喜万分,连忙问道,“我母亲如何?”
“那边乱民不多,留守的兄弟们护了太太周全,已有官兵去了,万无一失。”
“官兵?”如瑾下意识看向在石屋边叫嚣的左彪营兵卒。
崔吉持剑转身警戒,不再答话了,抱着如瑾的男子突然出声,接口道,“那边是信得过的,和这几个左彪营杂碎不同。”
方才一切太过突然,如瑾看到崔吉就忘了自己处境,此时猛然听到近在耳边响起的男子声音,顿时一惊,恍然发觉自己还在人家怀里,下意识伸手推向男子胸膛。
那胸膛坚硬得很,如瑾立时知道他外衣下穿着轻甲。“别动!”男子伸手按住她惊慌间扬起的头。
一枚流矢扑的一下扎在地上,入土三分,如瑾瞥了一眼不敢再挣扎,知道若不是被他按一下,这箭就要扎在她头上了。
她小心翼翼地在男子的钳制里调整姿势,避免和他贴得太近。“王爷,多谢你相救。外面几位护院和凌先生不知如何了,能让崔领队看一看么?”
在她叫出“王爷”的时候,抱着她的男子轻笑出声:“原来你早已记得了本王声音。”
如瑾不明白这个人为何能笑得出来,在这种时候,到处是火光和喊杀,石屋那边惨叫连连,也不知是哪方的人在遭难,他竟然还能笑。“王爷,凌先生和护院们不顾生死护着我,我不能不管他们。您要是不帮我察看那边情况,能否放开我?”
“当然不能。”他收了笑,答得一本正经。
“他们方才中箭了,要赶快救治。”
“你很着急?”他不等她回答,缓缓道,“急也没用,等着。”
“……”
如瑾咬唇咽下了要骂出口的话。她知道他说得没错,也知道自己一时情急莽撞了,这个时候冲出去接应凌慎之等人不现实,流矢还没停歇,稍微离开矮墙的掩护就是危险,崔吉都不能出去,何况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可,他那一本正经的坦然的语气就是让人无端冒火,即便他说的是对的。如瑾觉得这人真是奇怪得紧,明明像神明一样从天而降救人于危难,却偏有让人跟他生气的本事。被他牢牢按住,如瑾只能咬牙等着,焦虑地听着远处石屋边的呼喊厮杀,担忧猜度着凌慎之几人的情况,还有祖母,碧桃,以及刘蓝两府所有人的安危。
“主人,控制住了。”默不作声在一旁守护的崔吉突然开口,声音飘忽而幽沉。
“留几个活的。”长平王淡淡吩咐,语气里的肃杀之意令人胆寒,他却说得十分平静。
崔吉喉中发出鹰啸一样的声音,高低起伏,长短有律,几声过后,石屋那边也传来两声啸叫。如瑾屏气听着,发觉远处的兵刃碰撞声更加急促,夹杂着官兵们大声的呼喊嚎叫,片刻之后,那些声音俱都渐渐平息下去,只剩了很远很远的街上传来的隐约嘈杂,和妇孺低低的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