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瑾翻过身去,懒得搭理他了。他就歪在旁边挤着,有一搭无一搭逗着她说话,说着说着就将手伸进了被子里。如瑾好不容易让他安分下来,让他老实抱着自己躺了,建议说:“你回锦绣阁吧?”
“不,怪冷的。”
“那……你去床上睡,别来扰我。”
“放心,只抱着还不行吗。”
他是死活不肯到别处,跟着在榻上腻了一会,到了就寝的时辰,又抱着如瑾挪到床上。如瑾只好如此,躺在他怀里渐渐睡着了。窗外风卷雪晶,暖烘烘的屋子里,最易酣然入梦。
巍巍皇城,寂寂宫廷,到了安寝时分也是四周俱静。
只是偌大一片宫院,夫妻同眠这种事却十分难得,随着皇后年纪渐长,皇帝去凤音宫过夜的时间只局限在了每月那按例的一两天,还往往因为批折子而失约。而其他嫔妃御嫱,就更不用指望皇帝的时常留宿了,位份低一些的,连留皇帝过夜的资格都没有,统统要去春恩殿侍寝。
不过这几日,让满宫嫔妃摸不着头脑的是,皇帝夜夜独宿,既不去哪位的宫里,也不叫人侍寝,临近年关奏折多是报喜请安的,政务又不多,他每夜在勤政殿待到半夜是为了什么?
这晚是按例去凤音宫的日子,但皇帝依然独坐前廷,灯下捧卷。
直到凤音宫那边来了人送夜宵,康保见物知意,试探着上前提醒了一句,皇帝才揉揉额角,从小憩的梦里醒来,略带倦意伸了伸懒腰,“哦,该去皇后宫里了么?那走吧。”
康保赶紧叫人备轿。
皇帝却连貂裘都没披,直接走了出去,将后头捧衣的小内侍唬得魂儿都飞了,哭丧着脸在后头追着求他穿衣。殿外夜空灰蒙蒙的,冷风夹着雪粒子打在脸上,皇帝一个激灵,立时打了喷嚏。
康保将捧衣的内侍踢了一脚,亲手将貂裘给皇帝裹了,急道:“皇上您可仔细别受凉,夜里风硬着呢。”
皇帝吸吸鼻子,抬头看了看天,“到底是上了年纪,经不得冷风了。”
“嗳哟,您春秋鼎盛,正是壮年,怎么这样说。”
皇帝摇摇头,暖轿也没坐,直接踩着残雪走下御阶,朝着凤音宫走去。内侍护卫们连忙前呼后拥,乌泱泱席卷而去。
皇帝大步而行,康保一边碎步小跑跟着,一边劝他顾惜身体。可皇帝不听,弃轿不顾,一副要走上一走的架势,还不走正路,专挑残雪未清的地方走,咯吱咯吱踩着雪,不亦乐乎。
走了一会兴致似乎上来,声音里竟带了笑:“康保,你还记不记得朕上一次踏雪是在什么时候?”
“是去年吧?春恩殿后头的梅花开了,您还让奴才折了几枝回来,所谓‘踏雪寻梅’,正是那个意境。”
皇帝哈哈笑起来,“你这老奴!那是你踏雪寻梅,与朕何干?”
“嗳哟您小心些,别呛着风。”康保实在担心主子的身体,今年入冬以来皇帝的咳疾就犯得频繁,特别永安王被囚那几天之后,夜里皇帝咳得厉害,叫了御医来瞧,都是开些不温不火的药,也没见好转,偏生皇帝自己还不当回事,大冷天的半夜满宫乱走,迎风大笑,这不是跟自个儿身子过不去么。
果然,笑到一半,皇帝就咳嗽起来,闷闷的。
“您快上轿吧。”康保连忙让捧汤水的内侍上前,给皇帝倒了一杯热茶,不过夜里凉,茶一倒出来就成了温的。
皇帝喝两口水压了咳嗽,喘几口气,摆手:“无妨。”
继而接着往前走,念叨着,“上一次踏雪,朕也不记得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整日忙,少了许多闲情逸趣。恍惚记得前几年好像是和媛贵嫔一起赏雪煮茶?抑或是别人,倒是记不大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