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启开车帘子往前看看,“南城我还真没怎么去过,平日难得出来,索性走一遭。”说着就吩咐车夫前行,婆子只得跟着。
绕过这条长街,拐两个弯,眼前景致立刻变了。
南城向来平民居多,街市店铺也不如东城绚丽,道路狭窄,且不是太干净,灰扑扑的顽童满街乱跑乱叫。婆子道:“您看,的确没什么好逛的。”
“我倒觉得有趣。”碧桃笑笑,随之说了一个地址,让车夫往那里走。
“姑娘您这是去哪?”
碧桃招手,让婆子同上车来坐,“嫂子走半日累了吧,歇歇脚,喝口水。”递了一碗水过去,碗底下垫了一块东西。
婆子接在手里,惊讶地发现竟是块碎银子,掂掂,足有二三两,顶她几个月的月钱了,连忙笼在袖子里收了,笑眯眯道谢喝水,再不问要去哪里的话。
车子转眼就到了一条歪斜小巷跟前。巷子太窄,车进不去,就在巷口停了。
碧桃下得车来,一身绫罗立刻吸引了周遭平民的目光,被人盯着看个不停,几个摆小摊的妇人还指指点点。
“这是哪家的小姐?穿得真鲜亮。”
“怕是去里头找郎中看病的吧,自从那郎中住在这里,外头人越来越多了。”
“看着不像有病的样儿啊,怕是……你们知道,那郎中长得可俊。”
于是几个妇人就盯着碧桃吃吃地笑。
碧桃被人看着,也不在意,四下看看,见巷口蹲着一个抱着粗瓷大碗大口吃饭的小男孩,就走到跟前去问,随手递了一块糖:“凌大夫是住这里吗?”
小男孩没接糖,嘴里含着饭含含糊糊地说:“是,你看病吗?往里走,从里数第三个门进去。”
“多谢。”碧桃将糖放在了他的大碗里,从车里包裹掏出一把铜钱给了车夫和婆子,让他们在巷口小食摊上喝茶吃点心等着,自己进了巷子。
坎坷不平的泥土路,低矮土坯房,几块木板拼凑而成的门扇,一路走进去,整条巷子都是这样。偶尔从某个门扇里窜出几个孩子,疯跑疯闹的,险些撞到她身上。碧桃越往里走,越是皱眉。
从里数第三个门,她站在门口停下。
两扇门板还算齐整,可透过半开的门扇,却能看见里面狭窄逼仄的院落以及土石垒成的墙面,这样的地方……
她想起何刚说的话,“……过得还算不错,就是住处简陋一些。”
这是“简陋一些”吗,简直就是简陋到家了。
透过冬日厚重的棉帘子和乡下土纸糊的窗扇,屋里隐隐透出说话声,听起来有好几个人。碧桃将裙子微微提起免得沾上泥土,轻步进了院。
站在窗棂下,里面的声音就清晰了一些。
有病人的呻吟,有口音浓重的土语,间或一两句温润和蔼的问话。她听得出来,是凌先生。
静静站在窗外等着,等里头问诊结束,两个全身打补丁的乡民扶着病人出来,怪异地看看她然而出院走远,屋里却还有说话声。
原来是另一拨看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