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瑾偏身闪开,朝她轻轻点头算作告别,扶了吴竹春带人逶迤而去。临出宫门时回头一瞥,看见萧绫一个人站在朱漆游廊的暗影里,一身绚烂皆被身后灰白的墙壁染上黯色,一如她年轻美好的双十年华。
那一瞬间的画面定格在如瑾脑海里,直到走出半里多路她仍在默默回想。
“主子累么?从这里出内廷还要走上一会,奴婢叫人抬辇轿来吧?”王府的马车停在外宫,吴竹春见如瑾默默不语,以为是这半日劳累了。
“不必,王爷想必一时半会回不去,咱们慢慢走,不着急赶回府。”
路上看见一个御医带着随侍匆匆往潋华宫方向赶,大概是奉命去诊治宁贵嫔了。偶尔也有宫嫔结伴过去看热闹,远远朝如瑾点头打招呼。这宫里还是和往常一样,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穿过内廷最边缘的一个小园子,出去就可以看到内宫门,不过在园子里如瑾却被人挡了路,是云美人带着两个宫女剪菊花,迎面遇见就上来打招呼。
“蓝侧妃要走吗?”
“嗯。”
如瑾客气地应了一声,脚下没停,直朝站在路中间的云美人走过去。云美人有些尴尬,眼看着如瑾走到面前了也没有住脚的意思,只好匆匆往旁边退,慌忙之间踩住了裙角,一下子倒仰摔了过去。
“呀!”两个宫女匆忙去扶,踉踉跄跄地连接退了好几步,总算没让主子坐到地上,勉强搀起了她。
云美人有些狼狈地站直身子,非常不好意思地朝如瑾点头:“……让蓝侧妃见笑了。”
如瑾只是侧头看了看,可有可无地笑了笑说:“无妨,美人下次小心。”之后便继续带着人走路,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一直出园去了。
云美人的宫女皱起眉头,朝着如瑾的背影喊:“怎可如此无礼!撞倒了我家美人,一句道歉都……”
“住口!”
云美人低声喝住侍女,警告地盯了她一眼,吓得那宫女不敢再言声。如瑾一行已经走得没了影子,云美人捏着帕子在原地静立许久,转身朝内廷走。
“主子,这花还没剪完呢……”侍女抱着花瓶迟疑。
云美人不说话,一口气走出了老远,侍女只好匆匆跟上,再也不管什么花不花的了。
宫里闲人太多,云美人被如瑾“撞倒”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内廷,私下里取笑议论的人不少,都说她上赶着巴结弄巧成拙,自己给自己找没脸,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难听的话不绝于耳,许多人故意当着面说,云美人在宫里走动的时候渐渐少了,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然而还有人追去紫香榭说笑,借个由头就过去走一遭,话里话外讥讽不断。
静妃不坐中宫胜似中宫,哪有不知道的,却也不管,任由底下人去给云美人添堵。私下里闲着无聊就和身边服侍的议论,说云美人是“心思长歪了的狐媚蹄子”,“跟着宁贵嫔没少出馊主意,宁贵嫔倒了,她倒会投奔下家,谁都不找直接找上蓝氏,打得好算盘,可惜人家也得愿意搭理她才行。”
不知是谁将这话传了出去,满宫里很快又知道了。静妃这个态度,大家岂有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越发恣意作践起来,连御膳房送饭的都不好好当差了,不是快到晚膳时才将午膳送去,就是只给些清汤寡水的吃食,云美人的宫女数落几句,第二天越发连三餐都改成了两餐,且两餐加起来也不抵一餐的份量。送膳的还说,有吃的就不错了,好歹不是馊饭馊菜。
云美人连饿带气,没多久就生了病,这下轮到太医署不好好当差了。于是病症拖延着总不见好,原本还算娇美的年轻女子,很快成了脸色枯黄的模样,人见人避。
这都是后话,如瑾可不知道自己的无视会带来这许多后续,当时她只一心盘算拉命妇祈福的事情。午间回府吃了饭,长平王打发人送信说晚间才回家,她便歇了一个午觉,醒来觉得精神好些了,命人备车去熙和长公主府。
静妃肯定有自己的顾虑和盘算,祈福这事光靠她必定靠不住,须得再有一个份量足够的人站出来牵头。放眼满京贵戚,再没有比熙和长公主更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