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郡主“呀”地一声,对夏浔小声道:“我记起来了,这个顾成和张保,就是我三哥的部下。”
夏浔欲哭无泪地道:“大小姐,你不觉得现在才想起来有点儿晚么?”
徐茗儿奇道:“现在想起怎么就晚了?”
“我是钦犯!”
“啊!”徐茗儿总是适应不了夏浔的身份转变,一听他说才想起来,不由惊道:“那怎么办?快!快藏起来!”
两人急急四下观望,这间屋子甚小,只有一扇小窗一扇门,顾都督和张副将不可能是单独来的,外边至少几十个亲兵,冲是冲不出去的,这屋里头哪里可以藏人?夏浔和小郡主飞快地扫视了一圈,屋里连只猫都藏不下,不要说一个大活人了。
小郡主突然跳上炕去,扯开叠得整整齐齐的两床被,使劲地抖了抖,抖得尽量蓬松了,往炕上一丢,对夏浔道:“快点,快钻进去。”
“好!”夏浔也顾不得客气了,急忙钻进被子,他一个大男人,连头带脚地藏在被子里边,凸起的形状可不像是没有人,小郡主急得连脚直踹:“你趴下,趴平点儿。”
夏浔屁股上挨了两脚,探出头来,苦着脸道:“郡主,没法再趴了,除非你挖个坑把我埋了。”
张保隐约听到房间里有动静,不禁奇道:“姑娘,可曾安歇了么?讨逆后军都督顾成、副将张保求见。”
“哦,我……等一下……”
小郡主一急,干脆和身钻进被子,只是和夏浔隔着半尺多远,夏浔急道:“郡主,你快出去,堂堂郡主,居然卧床见客,谁信啊!”
“对呀!”
忙昏了头的徐茗儿慌忙又钻出去,扭头一看,根本不成,就算是冬被,里边想藏一个诚仁也是极难,何况这是夏被,本来就薄得可怜,徐茗儿急得团团乱转:“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夏浔把牙一咬,掀开被子跳下地道:“郡主,开门吧!”
徐茗儿担心地道:“那你怎么办?”
夏浔镇定地道:“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如果一定要死,也不能死得太寒碜了。就赌……他们不认得我吧,如果他们不认得我,郡主就说召我来探问江南情形,胡乱搪塞过去便是,郡主这么说了,料来他们不会追究。”
徐茗儿跺跺脚,只好硬着头皮对门外道:“请进!”
房门吱呀一响,顾成迈步进来,一看徐茗儿模样,不由又急又喜:“果然是郡主!”刚要欠身施礼,忽又看见夏浔,顾成不由一怔,心道:“虽说郡主还小,终究男女有别,这天色说早不早说晚不晚的,房间里怎么还有个男人?”
顾成对夏浔着意地盯了两眼,隐隐有些面熟,一时却想不起来是谁,他只知道锦衣卫的杨旭一手策划了燕王三子逃出南京城的惊天大计,却并不曾有机会见过那贴在大街上的榜文,此前也未和夏浔正面打过交道,只是都督府和锦衣卫衙门挨着,夏浔代罗克敌负责宫廷禁卫安排时常常出入宫禁,进进出出的打过几次招面,因此只识其人不知其名。
然而紧跟着进来的张保却不同了,他认得夏浔,当初夏浔和杨家打官司,徐增寿亲自听审时,他就是站班的将领,此后与陆陆续续又见过几次面,彼此虽未亲近过,夏浔的模样他却是认得的,这时一眼看清夏浔立在小郡主身侧,张保大惊失色,“唰”地一下拔出佩刀,厉声道:“杨旭?!”
“杨旭?”
顾成一听大惊,没想到眼前这人就是那个朝廷钦犯,顾成二话不说,呛啷一声宝刀出鞘,与张保两柄雪亮的钢刀,仿佛张开的绞剪,架到了夏浔的脖子上。
徐茗儿急叫道:“你们不许杀他,他纵是朝廷钦犯,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们若还把我中山王府放在眼里,就不要动他!”
“他娘的,终究叫人认了出来。”
夏浔长长吸了口气,脸上依旧保持着从容的神情,微笑道:“今曰,杨旭若是死在两位刀下,明曰,两位又将成为何人刀下之鬼呢?”
※※※※※※※※※※※※※※※※※※※燕王大营中,朱棣正秉烛看着简陋堆起的一具沙盘,朱能、张玉、二王子朱高煦等将领都围在旁边,朱棣仔细看了许久,轻轻叹道:“长兴侯不愧是俺大明第一善守的名将啊,这番布署当真是风雨不透,无懈可击。”
张玉微微倾身道:“耿炳文移师真定城外,率主力驻扎在城南的滹沱河两岸,又有大将徐凯带兵进驻于河间,潘忠则扎营于鄚州、杨松率领先锋九千人扼守于雄县。这样的部署,犬牙交错、相互咬合,进亦可攻、退亦可守,互相呼应啊!”
朱棣颔首道:“是啊,若俺一战失败,长兴侯必如箭疾进,直插俺的腹心,以强大的兵力彻底将俺击垮。若俺能够取胜,他便可以就近退回真定府,凭籍雄城坚守待援,这个老狐狸,不好对付啊。”
朱高煦不解地道:“爹,若论守城的本领,我大明无人能出长兴侯之右者,他在这般所长,为何不直接据守于真定城内呢?凭这位老将军守城的本领,恐怕咱们兵马再多十倍,也奈何不得他吧?”
朱棣微微一笑,说道:“他是奉旨来征讨俺这个叛逆的,龟缩在真定城里算是怎么一回事儿?老耿没跟俺打过仗,眼下这番部署,他也是在试探俺的本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