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判大人,您来了!”
一见赵子衿,百味楼的汪上清汪老板就赶紧迎上来。这百味楼是涿州酒楼中的老字号,据说最早可以上溯到北宋年间,当时开封的千金一笑楼在汴河边上开得有一家百味坊,后来在这儿开了一家分号,便是如今这百味楼的前身了。
赵通判沉声道:“嗯,本官今曰宴请一位贵客,去,把你们最拿手的好菜,依样上来。”
赵通判头一回接待这么大的官儿,不免有些紧张,那汪掌柜的却错把他的紧张当成了凝重,当下不敢多说,连忙答应一声,便退开了去。赵通判又追着叮嘱了一句:“未得传唤,不要进来!”
赵通判把夏浔让进雅间,请他上坐了,听了夏浔吩咐之后才敢欠着身在下首坐下,夏浔道:“本国公奉旨经略辽东,如今回京复旨,其它一干事等,概与本国公无涉。只是,今曰于涿州城外,恰见一伙巡捕与锦衣卫大打出手,虽说事情与本国公无关,却也不能置若罔闻,因此请你赵通判来,只是了解一下,你不要紧张。”
赵通判连忙欠身道:“是,国公动问,下官自然知无言,不知国公想要了解些甚么?”
夏浔道:“那尹盛辉、肖祖杰,都是甚么人,因何大打出手?”
夏浔直接点出这两个人的名字,便是要叫赵通判摸不清自己知道了多少,言语之间不敢有所隐瞒。他可不会以为单凭一个国公的身份,便能叫人知无不言。一省长官、一军之帅,乃至一国之君,叫一个端茶递水的小厮唬弄,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赵通判神色果然更加谨慎,他往前探了探身子,斟酌着道:“回国公,这肖祖杰,乃广东南海人氏。善断刑狱,执法不阿,人称冷面寒铁,如今在都察院,任巡按御使。尹盛辉原是上二十二卫的军官,如今乃是锦衣卫中一员千户,纪纲纪大人麾下的一员干吏,甚得纪大人赏识,常赴各地公干!”
赵通判从夏浔的神色和语气,看不出他更关心哪一边,便多了个心眼,两边都夸,谁也别忙着得罪。这样一来,他看似不偏不倚,实则那话不免就打了些折扣。
这肖祖杰,的确是一个干吏,尤其善断疑案。此人许多办案传奇故事曾流传于天下,比如有一天,他巡理浙江刑司,途经一处,忽见那里有许多飞蚋,出于职业习惯,肖祖杰立即察觉有异,便叫人循着那飞蚋行迹追看,果然在草丛中发现一具腐烂的尸体,尸体上还有刀伤。
肖祖杰在死者身上找到一把钥匙和一个木质印章。而此印章是当时通行的商号印章,肖祖杰据此推测死者是被强盗见财起意而杀。到达任所后,他立即派人找寻和这个印章相同的印记,不久就在一个布商贩卖的布匹上发现了相同的印记,一经审讯,果然是他见财起意,杀死死者。
还有一次,为了查找一个贪官的证据,他扮作外乡人,故意犯案被抓进大牢,从狱中囚犯口中,掌握了许多那贪官的罪行,从而将他法办。这肖祖杰虽在大理寺为官,却生活简朴,为人清廉,故而官声极好。不过如果公允地评价一下,那么这肖祖杰其实和陈瑛一样,都是酷吏。
酷吏和歼佞并不能划等号,许多酷吏,不畏权贵,专门与豪强作对,政绩大多都相当突出,他们大多是在司法上面有很大建树,而且为人相当清廉,这样的人,你能说他是歼佞吗?他们之所以被称为酷吏,是因为三个特征:
第一:他们喜欢用刑,而且喜欢用大刑;第二,他们喜欢“除恶务尽”,一旦犯到他手里,绝对会往死里整你,而且喜欢株连,但凡有所牵涉的,谁也跑不了,一旦有案子犯在他手里,必须得搞得轰轰烈烈,天下皆知,如同搞“运动”;第三,就是唯法至上,扫恶务尽,不惜良莠并除,牺牲其他方面的发展和利益。
像这样的酷吏,哪朝哪代都不缺少,汉武帝时、武则天时尤其居多,说白了,他们这就是一种政治投机,不拉帮不结派,只利用吸引眼球的表现迎合最高统治者的心意,得到仕途的发展和贤名。可这样的人一般一开始能跃然而出,青云直上,成为政治名星,最终的结局往往都很悲惨。
肖祖杰就是一个酷吏,他政绩突出,有罪必究,一究一片,谁的面子都不给,因此得了个“冷面寒铁”的绰号。据说京城里谁家小孩儿哭闹不止,只要对他说“冷面寒铁公来啦!”就马上不敢再哭,竟有“止小儿夜啼”之奇效。
因为朱棣觉得他能办案、而且能办大案,陈瑛因为管着都察院,不能常离京城,便委了肖祖杰一个巡按之职,巡抚福建、浙江、燕京等地,纠察地方司法,这个官儿也就是民间戏说中的“八府巡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