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才心中咆哮着。
“在下习惯了一个人入眠,地台上还是隔一隔比较好。当然,如果祝兄不喜欢那屏风,在下叫人撤了便是。”
最好不要!
“哦,那随你,我反正怎么样都睡得着。”
祝英台无所谓地说着,“你这人办事速度也太快了,我只不过昨晚抱怨了一下,你就一早上时间,居然全部都安排好了。你这么会持家,让你以后的娘子还能做什么啊?干瞪眼吗?”
“若有了娘子……”听到祝英台的夸奖,马文才总算觉得自己早上没有白忙活,笑的越发得意。
他意有所指地看着祝英台,“持家自然是商量着来。”
可惜祝英台听不懂这意有所指,只蹦蹦哒哒的去欣赏马文才新布置的屋子去了。
见着端坐在那里安静不语的傅歧和梁山伯,再看着屋里屋外跑的甚欢的祝英台,马文才有些心累的吩咐小厮为几人准备净水擦面洗手,又走出屋子吩咐细雨下山去找些人回来帮傅歧收拾屋子。
等他回到屋内,却见梁山伯已经站在了书房一角的书架前,一副感慨万千的表情,看着从上至下一人多高的书卷。
好书?
有爱好便好,他还在想着该怎么投其所好。反正这些书大多家中还有副本,他也大多烂熟于心,带来不过是想要引起祝英台的注意。
只不过不知道哪里出了错,原本应该嗜古籍如命的祝英台对他刻意从家中带来的藏书视若无睹,倒是寒门出身的梁山伯为此驻足不前。
“梁兄若想看,请随意。”
马文才微微笑着。
“若有日后有什么见解,我们还能坐谈一番。”
虽然蔡侯发明了纸,可纸张一直非常昂贵,非权贵之家不得享有,很多百姓一辈子见过的纸恐怕只有官府外面张贴的告示和道士们做法的符纸。
至于可以记录文字的绢帛更是贵重,平民大约也只买得起竹简制成的书卷。
纸张稀有,书籍更是稀有,士族名门大多有自己的藏书,每本书卷皆是手抄,而且由历代家族里的有才有德之人批注做解,家中子弟蒙学读书时,光是家中藏书就足够他们使用了。
所以家中善《易》的,家中子弟就世代善《易》,善《礼》的,家学必定代代善《礼》。
如果想要兼读百家之言,就要去交好的人家里去,借别人家的书做比较,但凡交情不好的,根本不会借出家中藏书,连看都不会给看一眼。
士族垄断书籍的所有权,便是垄断知识的流向,寻常寒生连借书抄阅都不得,更别说得到一本。
天子之所以建立“五馆”教授《五经》,便是想要让寒生也有可以不通过士族高门而得到知识的路径。五馆都有藏书楼可供学子借阅,即便学不到什么,能从学馆里抄到圣贤经卷,也算是将这些圣贤之言流向了民间。
可对于士族们来说,五馆里可以共享的资源,实在是算不得什么的。就连马文才随意放在书架上的书卷,他都有许多连听都未曾听过。
他甚至还看见了一本前朝大儒伏老的《丧服集解》手迹。
如今梁山伯一脸感慨,便是因为他们这些寒门子弟曾经求之不得、思之欲狂,直到入学馆读书才看到的经卷,如今却像是普通的摆设品一样堆满了这些士族子弟的书架,好像随便什么人都能任意读取,根本不值一提。
世人常道“天道酬勤”,可即便他们更加努力,有时候起点差的太多,是如何努力也追不上的。
除非上位者“大开方便之门”,他们才能享有同样的机会。
看着“寄人篱下”却难掩一身傲气的傅歧,再看着不知出于何等目的,明显对自己带着“折节下交”之心的马文才,梁山伯心中微微一叹。
多少寒门学子,一辈子也得不来一个“方便之门”,从此只能蝇营狗苟,或是连蝇营狗苟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泯然与众人也。
文明先生总是说他运气太坏,可和与他们相比,自己实在是幸运的多了,至少他等到了上位者看到下面的一天。
只有小孩子才会计较游戏规则公不公平,而聪明人应当利用一切资源和勤奋,努力获得胜利。
在那之前,那可怜的的自尊心或无谓的骄傲,实在是不值一提。
像傅歧一样骄傲多么容易,只要挺直腰板就行了。
可总要有什么能撑的住腰吧?
梁山伯从书架上收回余光,转身笑着回应身后的“师弟”。
“那就多谢文才兄了。”
第17章 生存之道
祝英台无论有多脱线,但有些事情还是没办法和他们一视同仁的。
比如说刚刚比武完一身臭汗的傅歧和马文才,都想到浴间先沐浴一番更衣再闲谈,比如搀着马文才回来同样一身臭汗的梁山伯表示也要到隔壁的“废墟”中去擦洗一番……
你说他们为什么不邀请她也一起擦洗?
废话,她一没打架二没扶人清清爽爽,就算有汗,就是邀请她去她也不敢去啊!
去比谁的胸更大吗?
冠军妥妥是一身腱子肉的傅歧!
只不过三人准备去沐浴时,祝英台忍不住“技痒”,献宝一样从自己的匣子里翻出几枚皂块,递给面前的三人。
“来来来,试试我祝家庄出品的皂块!全天然无污染,白的是羊乳的,黄的是蜂蜜的,都来试一试用它洗澡!”
她的语气骄傲,表情期待,似乎手中捧着的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马文才早上已经见识过了她家的小猪鬃刷子,对这些奇怪的东西敬谢不敏,但是也不好当面拒绝,只能犹豫着开口:“在下习惯了用家中的澡豆。”
傅歧则更是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