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1 / 2)

“所以我才说你不够真诚啊!我能在你身上学到什么呢?没有。他们能在你身上学到什么呢?没有。若是真正的真诚,就该让他们看到士族也有好的一面,并且从你身上学到他们所需要的东西。反之,你也亦然,寒生就没有值得你有所得的地方了吗?”

也是祝英台性子并不偏激,态度又温软,否则换了另一个人,梁山伯还真不一定敢说出这些话来。

看着渐渐望过来的目光,梁山伯的声音大了一些,却没有大到让人刺耳的地步。

“看看这些‘同窗’,他们不需要怜悯也不需要理解,正如你来丙科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他们今日在此读书也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大家为着自己的目的而在一起,又有什么迁就不迁就呢?你是士族,让他们学习如何和士族接触,让他们明白和士族之间的差距,也是一种真诚。”

他叹道:

“贵有自知才能逆流而上,一叶障目只能坐井观天。如果寒门连看破门第之见都不能做到,又何况士族?能遇见你这样愿意和他们同室而处的人,也许他们一辈子都不得遇见,为何先惧怕会伤害他们的却是你?你把他们当做如此脆弱无能之人了吗?”

为何先惧怕会伤害他们的却是你?

祝英台倒吸了一口凉气,脑子里乱成一团。

“梁山伯,昔日我一直不明白,为何寒生上百,同在丙馆读书,独独你被馆主收入门下,今日我算是明白了!”

一位身有补丁的书生站起身来,长揖道:“往日是我偏激,多谢兄台今日开解之恩!”

梁山伯不以为恩,只是笑笑,但也坦然受了。

刹那间,屋子里绝大部分人看待祝英台和梁山伯目光都变了,如果说他们看待马文才是一种对上位者的敬畏和对权势富贵的羡慕,那看待梁山伯的就是对“先行者”的叹服和对“自己人”的仰望。

今日的会稽学馆已经不是昔日的会稽学馆,很多人已经不再认识这位昔日寒生中的风云人物,有些知道的提起他也是满口的“哦那个父母双亡的倒霉蛋啊”,可时间和家庭的不幸,都不足以掩盖住梁山伯独特的魅力和才华。

即便不知道他是谁,可见到那高冠儒衫,也足以让这些丙科的学子了解,这个“倒霉蛋”如今已经走到了哪里。

倒是原本让他们觉得刺眼无比的祝英台,如今站在他的身旁,却已经黯然无光,彻底沦为某种途径了。

祝英台看着屋子里的人,看待她时从一开始“你就是走错了地方吧”,突然都变成一副“来好好调教我吧”的表情,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梁山伯是很厉害,一席话引得所有人都对她变了态度……

可这态度好像也有点不对?

找调教,不是该找马文才那种“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写在脸上的士子吗?

梁山伯看着身边的祝英台突然气势一弱,有些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中也有点不安,担心自己今日锋芒太露,反倒让她难受了。

他说了这么多话,能改变她或改变多少环境上的影响还未可知,毕竟很多人听过很多道理,读过很多圣贤书,到最后过的还是乱七八糟。

偏见这种东西,即便当时有感,环境在那,久了还是会发生改变或干脆还是不变。

所以他也不想让祝英台对这些“同学”抱有太大期待,而是轻声提醒道:

“马兄还在外面用饭呢,他在东馆的时候,从未独自一人吃过饭,向来是高朋满座。我知你和他怄气,但他这样即使在气恼中还担心朋友的人已经不多了,我觉得你该去陪他,而不是跟我在这里啃饼,你觉得呢?”

祝英台果然如释重负,点头如蒜捣。

“是是是,我觉得我还有点饿,我去找他讨点吃的!”

说罢,拔腿就走,干脆利落。

梁山伯笑着摇了摇头,将目光转向他的书案,待看到题卷上两行简单的数字,心头也是一震。

他刚刚算过,自然知道她的答案不错。

他知他算学厉害,却不知道如此厉害。

如果全靠心算,此人的能力,也太可怕了些。

“可笑我刚刚为了激他,还说在她身上无可学之处,这难道不是自己的狭隘之处吗?”

梁山伯喃喃自语,面红耳赤。

他才是该时时反省,莫要为了一点虚荣而洋洋自得的那个人啊。

第30章 求之不得

祝英台找到马文才的时候,马文才正在吃饭。

嗯,吃饭这个词用的太简单了……

祝英台眨了眨眼,看着“声势惊人”在吃饭的马文才,眼前已经自动出“本公子正在用膳,闲杂人等退散”的横幅。

所以这才是梁山伯说的,士族子弟该有的架势?

要移到廊下布幔相隔,一副如噎在喉可是不得不下咽的姿态吃饭?

因为她打开的姿势不对,所以才引起围观了吗?

这么一想,她之前的憋屈好像排解了一点。

她在风雨雷电古怪的眼神中走进了马文才,刚刚试探着伸出一条腿……

“你来干嘛?”

马文才明明头都没抬,头顶上却像是有眼睛一般,手上连筷子都没歇。

“我,我饿。”

祝英台一口吴侬软语,可怜巴巴地开口。

“现在知道饿?刚刚还想和他们一样中午只喝水。”马文才慢条斯理地夹起一条切鲙,却没有放在嘴里。

新鲜的鱼片切得极薄极细嫩,碟边还放着嫩绿色的细葱,马文才夹着透亮的切鲙沾了沾鱼露,刻意在祝英台面前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