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不过他,不是因为我不如他,是因为我不会做人。”
“他那样攀炎附势之人,迟早要被权贵抛弃,有什么值得羡慕!”
“看不出他竟是这样的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上次我被夫子训斥还是他出声维护的,我那时还在心里谢他,现在想想,岂不是借我之事在夫子面前为自己出头?我这傻子,被别人踩了还在心里道谢!”
往日里,众人花团锦簇,人人都夸梁山伯如何如何好,即便是有这样的想法,也只能深埋在心理,绝不能说出来引人怒骂,更显得自己气性狭小。
可如今,这深藏在心里的话被人在明面上硬生生撕破脸皮,虽有祝英台相护之语,那些在阴暗中低诉了无数遍的声音,还是不停地涌了上来,甚至在梁山伯吐血之时,硬生生生出爽快之感。
太过出类拔萃,便会有将别人衬得像是傻子一样的结果,傻子里有志气的,便会设法迎头赶上,那些赶不上的,就只能等着出类拔萃的倒霉。
现在梁山伯真的倒霉了,他们却不高兴了。
因为梁山伯没有被墙倒众人推,反而接二连三的被人维护。
梁山伯心结太重又太过聪慧,这样的人其实并不见得长寿,他一口血吐出,将屋子里众人吓个半死,立刻就有许多人围到了他身边,担心他的情势。
这其中也包括离得最近的祝英台。
“你你你没事吧!你别吓我!”
祝英台又想哭了。
“有没有哪里难受?你别把那些话当回事啊!”
她记得历史上梁山伯是抑郁而终吐血而亡啊!
他不会有个动不动就吐血的毛病吧?
这时代可没地方找输血去!
岂料梁山伯吐出一口血来,原本铁青的面色倒渐渐恢复如常。他伸出手背擦去嘴边的血渍,摇了摇头道:
“方才一腔悲愤之情无处宣泄,被我硬生生压下,后来情绪反复,吐出这口血后,心头反倒舒畅了许多。”
还有这种事?
祝英台将信将疑地看着梁山伯,见他脸上确实有了血色,这才松了一口气。
学官们虽然都是怕别人惹事的人,却不是傻子,他们是真正的朝廷官员,还属于边缘的那一种,如果今日真逼死了无辜的学生,他日仕途也到了尽头。
但刚刚还说抓梁山伯去送官现在就说再看看,未免又显得太过懦弱无能左右摇摆,再见同样是事主之一的马文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心里就有些憋闷。
是你这小子将我们都叫来的,叫来了倒好,站一旁看戏?
其中一人早就嫌他爱招惹麻烦,那学官看着马文才哼了一声:
“马文才,都说你素来机敏,依你之见,这梁山伯应该如何处置?”
像他这种厌恶庶族之人,此时还不落井下石,更待何时?
听到学官问起马文才,许多人心中“咯噔”一声。
正如学官所想,这马文才对庶人抱有偏见不是一天两天,甚至还有人见过马文才当面给梁山伯脸色看,两人私下关系不好,只要马文才一句无意间的诱导,就能让梁山伯天差地别。
毕竟梁山伯的嫌疑还没有洗清,仅仅是吐血或鲁仁和他有私怨,并不能作为他没有做的直接证据。
见学官问到了自己头上,原本抱剑而立的马文才将手中的佩剑佩在了腰间,平静地说:“我觉得梁山伯不是放蛇之人”
见学官露出意外的神情,马文才继续说道:“我挥剑斩那蛇时,梁山伯有刻意躲避的举动,如果他知道那是无毒之蛇,完全不必担心那蛇死而不僵。我将蛇斩成两截,他立刻推开了祝英台,自己再缓缓退走,无论是想法还是行为,都和他刚刚为自己辩解之言相符。更何况……”
马文才挑了挑眉。
“梁山伯现在不是和傅歧同住,我也曾住在他那里,他断然没可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藏一条蛇。因为我在学舍养了一只猎犬,如今就养在他们院里,他身上要有蛇味,我那猎犬早已经吠了。”
“莫说是蛇,就是只蚯蚓,也要给它刨出来。”
“原来如此……”
“梁山伯竟还和马文才同住过吗?以前没听说过啊……”
“那祝英台不是一个人住?为什么好好不住在一起?”
听到各种流言蜚语,祝英台欲言又止。
她没想过马文才还会为梁山伯辩解,毕竟他们曾经在她院子里那般剧烈的争执过,还有那只狗……
那狗现在是养在傅歧那吗?
等等,如果他一开始就知道梁山伯不是放蛇之人,为何不早早解释?为何要让梁山伯蒙受不白之冤后,被别人问起才说?
祝英台的心思百转千回,看向马文才的表情也是错综复杂。
“我原本想着这事没那么简单,果然有人急急忙忙自己跳出来。”
马文才表情越发嫌恶,“会做出趁机落井下石之事的人,必定是心虚之人,这鲁仁能说出‘你们那么有钱’那样的话,想必平时盯着别人的‘钱’已经很久了。祝英台曾丢过不少东西,劳烦使君们带人去鲁仁和其他几人同住的学舍查查,看看丢失的东西是不是在他们那里。”
马文才话音一落,鲁仁的脸色白如金纸,连带着好几个学子也俱是胆战心惊的表情。
学官们原本只是想找个台阶下来,无论是放是抓都有马文才这个出头鸟顶上,没想到马文才反将一军,又将问题抛了回来。
“学官,一定要彻查真相,不能让真正的小人逍遥法外!”
“学官大人,祝英台平日里对我等友爱,若有几个小人想要坏了我们所有人的名声,那我们无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