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2 / 2)

“我刚刚学雅言时,根本不敢张嘴。我是山阴人,山阴是大县,乙科中许多都是山阴人,我们平时用吴语,哪里想过读书音不是吴语,每次一张口就被士族学生嘲笑,越嘲笑越不敢开口,到最后成了个死结。”

梁山伯笑了笑,眼角微扬。

“后来,馆中有个性子和善的士族学生,自那以后,只用雅言和我们说话,只要我们一用吴语就不搭理我们。渐渐的,士族生里有的是为了表现自己的水平,有的是想找个机会奚落我们,有的则是想帮我们,大家都只用雅言说话,我们从不敢开口到不得不开口,再到敢开口,慢慢就把雅言学会了。”

我了去!

古代版英语角,阿不,雅言角啊!

“哪位仁兄那么有才?”

祝英台叹为观止。

“他姓陆,如今已经出家了。”

梁山伯有些惆怅。

“出,出家?当和尚去了?”

祝英台吃了一惊。

梁山伯点了点头,略过了这个话题。“这是几年前的事情了。自衣冠南渡以来,庶人和平日里说话都是吴音,洛音只在高门和儒生中使用,早已经没有自汉以来洛音为天下正音的环境,寒生们一时不会说不敢说是自然,祝兄明明会说却一说就笑,恐怕是不太适应这种转变。”

“如果是这种情况,说的不是祝兄熟悉的话,应该就不会笑。”梁山伯想了想,突然用雅言问了声:【晚上吃的好吗?】

祝英台反射性地回:【味道淡了点。】

字正腔圆,团音精准,只要不是聋子都听得出她的雅言并不是才学的。

梁山伯一向慢条斯理,旁边急性子的傅歧已经快疯了:“你们说这么多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梁山伯的意思时,要想让祝英台习惯雅言,我们平时就不要用吴语了。”马文才眯着眼看向祝英台:“她若要用吴语和我们说话,我们就不要理她。还有你……”

马文才态度严肃地对祝英台说:“光这样不够,你把你最熟悉的一首诗词抄下来,反复用雅言背诵,背诵到自己不会笑了,再换下一首熟悉的,直到笑习惯了,就适应了。”

“我的天,你们都疯了……”

祝英台惊惶地睁大了眼睛:“不过是一个雅言,需要这么课外辅导吗?”

“课外辅导?”梁山伯将这个词念叨了几遍:“这词用的贴切。可是祝英台,雅言这一关不过,你是无法升乙二、乙三的,除非你想以骑射过人的特优直升乙二,不过以你的性子,骑射课大概是不会去的……”

要么学好外语,要么学好体育。

死还是死的不能再死,这是个问题……

“拼了!”

比起祝英台原身早有基础的“二外”,体育课才更像是登天一般的难吧?

祝英台避席,躬身对三人行了个正礼。

“请诸位好(严)好(格)的教导我!”

***

教导雅言这事说起来容易,可是做起来很让人恼火。

傅歧和马文才都是从小在雅言环境里长大的,在这种时候反倒没有从零开始学习的梁山伯对此有经验。

可祝英台的情况和梁山伯又不相同,如果祝英台只是不会说,和梁山伯一样从零开始,以祝英台的聪明才智,倒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是些音韵,再怎么笨学几天也背会了。

问题就在于祝英台不知道哪里不对,明明会说,却不能说,就跟一个人装了满匣子珠宝,要用的时候不知道把钥匙丢哪儿去了一样。

这时候,大家也只能摸索着双管齐下,一边让她习惯用雅言说话,一边习惯让她熟悉用雅言读书。

按照梁山伯的说法,祝英台最好从最熟悉的诗词学起,所以马文才让她把自己最熟悉的诗词默下来读。

可是祝英台刚把那诗默下,突然往案上一趴,怎么也不让马文才看。

“你到底怎么了?”

马文才瞪着眼敲了下她的脑袋:“难道你最熟悉的词是什么淫词艳曲不成?怎么不能给人看?”

“不是我写的,不能外传啊!”

祝英台嚎叫着看着马文才径直夺过了案上的纸张,惶恐的要命。

“我是会剽窃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之人?”马文才冷哼,“管你写的天花乱坠,只要不是我作的,我不会随便乱传。”

无非就是闺阁之词,他干嘛要替她传出去?

马文才没好气的将纸一展,待看到诗名,忍不住一愣,用雅言把诗名读了出来。

“养鸭西?”

“噗嗤!”

祝英台没忍住一下子又趴倒在案上,忍不住狂笑。

那是静夜思啊!

静夜思变成养鸭西了!

马文才瞬间明白了傅歧为什么回来时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了,他现在都想掐死祝英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