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节(1 / 2)

马文才满肚子狐疑,等到了他身前,才发现先生的背后还站着个人。

那人一直背对着他在看墙上的字画,又是一身素白的衣衫,所以他才没有注意。

若说高门最擅长的事情,那便是“品评门第”,马文才不动声色的将目光从那人背上扫过,见他穿着一身白色素衣,便知道他是庶人,再见他身上没配剑,腕上没束腕,应当也不是将种,越发觉得纳闷。

这人什么来路?

为何能和先生一起偷偷回来?

“文才,我听其他学官都说了,这段日子你做了不少事,消弭了馆中不少争端……”贺革欣慰地看着弟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刘有助的事情我也很遗憾,但生死有命,你已经做了你该做的,不必太过伤心。”

马文才知道贺革是怕自己忙活一场却得到这个结果心中丧气,点了点头,表情也很沉重。

“子云先生,这就是我说的马文才了。”贺革回过头笑道:“他是扬州中正张稷亲点的‘人中之才’,在我学馆中品学皆优,才德双全,最重要的是性子稳重又心存仁善,可堪大用。”

为了表示公平,贺革很少在别人面前如此褒奖什么人,马文才刹那间就明白了过来。

这人便是贺革之前下山时说的那个出身寒门的“贵人”,他的先生叫他来,是为了向这位“贵人”推荐他的。

能被一位宗室郡王恭敬对待,视若上宾的庶人,唯有天子近臣而已!

一想到先生的目的,马文才心中狂热,激动的毛孔都要张开了。

他虽然并不尊敬那位御座上的皇帝,可和绝大部分士族一样,他想要施展自己的抱负,为日后打下基础,就必须要先走到皇帝的面前去,方能得到最初的资本,然后才能有所作为。

天子门生也好,举荐入仕也好,都是为了让皇帝能知道他马文才!

“见过子云先生。”

马文才极力压抑着自己激动的心情,因为贺革没说他的官职,他也只能故作不知,以弟子礼待之。

几乎是立刻的,一只白皙的手掌将他扶了起来,马文才没敢立刻抬头,眼睛只能看着那只手掌。

这只手食指的指甲盖扁平光润,中指指腹却有厚茧,应当是擅长手谈(围棋),这两只手长年累月的夹着棋子,所以食指的指甲盖已经完全不同于其他手指了。

他的手指骨节不粗,也并不是太过有力,应该只是文臣。几根手指的指腹都有细小的伤痕,应该是经常翻阅案宗,锋锐的书页所伤已经不放在心上,连上药都没有,才会有这么多堆积的细痕。

爱下棋,文臣,翻阅案宗的流外班浊官……

马文才心中渐渐浮起一个名字,可这名字实在是让人惊骇,他根本不敢相信天上有这么好的事情,压抑到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好在这时候微微颤抖才是正常的,否则显得城府太深。

马文才错有错着,倒让那被称作“子云先生”的和颜悦色起来。

“这孩子长得一表人才,容止极佳,才德双全是不是不知道,但才貌双全已经占了!”

贺革听他夸奖马文才,犹如在夸奖自己一般,高兴地“呵呵”直笑。

听到这声音和煦沉稳,马文才总算敢抬起头来。

只见面前站着一年约三十五六的中年文士,此刻正笑着看他。

这位“子云先生”形相清癯,长相并不算出众,但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极其有神,让人一望便知此人不是什么浑噩之辈。

马文才心中又确定了几分,心头一阵乱跳。

他看了看自己的先生又看了看子云先生,满脸茫然。

“我们好像吓到这孩子了。”

子云先生扬了扬眉,又看向马文才:“你眼神湛然,应当胸有丘壑,可是年纪轻轻额头已有川纹,想来平日里多思。”

“……先生说的是。”

岂止是多思,简直是操碎了心!

马文才心中暗叹。

“我来会稽学馆,其实是有事要请人相帮。这事有些危险,还耗费时日,原本我是准备在将门之后里寻找合适的人选的……”

陈庆之看着面前的马文才,尤其是他额间的束带,点了点头。

“此事所关甚大,又不能传出风声,如果我不显露身份,恐怕没人愿意帮我,可我若是显露了身份,这件事就没有意义。所以贺馆主向我推荐了馆中的学子,也就是你。”

“我?”

马文才习惯性皱眉。

“不知学生能帮先生做什么?”

“浮山堰崩了,子云先生募到了一批草药和粮食,要送到受灾之地去赈济百姓,但路途遥远又恐有波折,一人出行太过危险。”

贺革解释着,又没说太多。

“他身份有点特殊,如果大张旗鼓找人护卫,会引起有心之人的猜测,所以只能请一个门第不高不低、也不会引起多方关注的可靠士子前往灾区,他再以随行的身份加入队伍,方能不引人注意。”

“如此一来,招募护卫和随扈才理所应当。”

白衣文士笑吟吟接道:

“此子必须自愿前往受灾之地,路上遇见任何奇怪的事情也不能发出疑问。他还需要胆大心细,遇到任何突发事件也处变不惊。最重要的是……”

白衣文士看着马文才,意味深长。

“他必须有去浮山堰附近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