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节(1 / 2)

疾风“哦”了一声,看着自家主子的背影,有些欲言又止地问:“主人,家中来人了吗?为什么山下来的那些侍卫,我们一个都不认得?”

听到疾风说起此事,细雨也跟着发出了质疑:“是啊,主人,您要去淮南郡,家中知道吗?是不是要递信说一声?”

他们心中对马文才对外说的借口将信将疑,且不说淮南郡里马文才祖母的田产虽然不少,但马家原本就不靠田地经营公中,马文才没必要冒险去一趟浮山堰。

就说家中真的知道他要去浮山堰,以主母对他重视的性子,哪怕田全淹了都不会让他去的,更别说一点消息都没有。

“你们别管,我自有理由。这一路上你们就跟好我,遇见什么奇怪的事情也别多问就是。”

马文才知道风雨雷电只效忠于自己,问这些问题只是担心他的安全,所以也不怕他们跟他娘“告状”,只随口解释着。

“等我们出发了,我自然会写信回去说明原委的,沿途也会捎信回去报平安。”

他这话几乎就是告诸几人那些人确实不是家中的人,风雨雷电脸上露出不安的表情,却只能互相交换了个眼色,没敢开口劝什么。

他们这主人从小就有主见又主意大,他做出的决定即便是太守都很少反对,当初不去国子学来什么会稽学馆,所有人都觉得马文才疯了,太守连原因都没问,就开始为他写荐书、安排妥当入学的事情。

他们四个,只能做好该做的事情。

贺馆主早上也已经“回”了馆,一回来就急急忙忙召马文才过去,许多人都猜测是跟去浮山堰有关,所以那些送信的才能在马文才去贺革小院的路上“堵”他。

在一路不知道打发了多少明里暗里打探消息、请他捎带东西、想要问问是不是知道去浮山堰有什么好处的各色人等后,马文才终于“顺利”的到达了贺革的院子。

但这时的他,早已经被一路过来各种莫名其妙的状况弄得心烦气躁,随时都能发火了。

等他到了地方,贺革的两个书童若愚和若拙早已经等在了门口,见他来了忙不迭地上前:

“马公子,你总算是来了,馆主等了你多时。你等等,我这就去通报。”

“通报,不如我直接……”

他还没说完,若拙已经腿脚极快地奔入了院中,哪里有一点“拙”的样子?

没一会儿,贺革已经换了外出的衣服跟着若拙出来,见到马文才来了也不多解释,丢下一句“跟我走”,引着马文才就往隔壁而去。

隔壁住着褚向和徐之敬这两位跟在贺革门下读书的士生,褚向是因为长得太好性子又内向,不愿住在学舍里,徐之敬则是不想和庶人混居,两人都单独占着一个客院。

“徐家早上送了信来,送信的使者被徐之敬赶出去了,那信使无奈之下只能找到我,求我设法让徐之敬前往梁郡。”贺革头痛道:“我原本想要你跟着子云先生,越不显眼越好,可哪里想着这么巧,所有事情都撞到一起去了。”

“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

马文才惊讶极了:“梁郡就在水灾中心,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样子,徐家为何要让徐兄前往梁郡?”

风雨雷电听到他去淮南郡都不安成那样,这淮南郡离出事的浮山堰还有一段距离,梁郡就几乎已经在寿阳脚下了,就算没什么事,被魏国人抓到也不是开玩笑的!

徐家疯了吗?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信我没看,只听徐家来人说,浮山堰地区有人发现瘟疫,上报给当地官府却再无音讯,所以求助到丹阳徐家去了。”

贺革叹气:“那信使为送信跑的人都虚脱了,一条命去了半条,我哪里能敷衍,可又召了你来,不好把你丢在那里,所以等着你来。你要有什么法子劝劝徐之敬,也是救命的功德,哎……”

如果出现瘟疫的地方是梁郡,那就能理解为什么官府没人愿意管。自从浮山堰开始修建后,寿阳附近的梁郡就变成了弃地,有能力的青壮早就抛离故土去了别处,留下的都是无法搬走的老弱妇孺。

浮山堰未崩溃时,已经蓄水蓄了四个多月,寿阳附近全部都被淹完了,连寿阳城里都有水,魏国人和萧宝夤用两年的时间在地势最高的八公山建新城和新寨,将寿阳附近可能会被水淹到地方的村落城镇里的人,全部迁到了八公山上,所以寿阳周围淹成了一片死地,除了损失了不少良田以外,对魏国却几乎没有太大的损失。

但处在寿阳附近的梁郡、钟离郡地方却几乎是直接被水冲没了,水往东流,越是下游越是凄惨,上游的尸体堆积在下游的河谷、河川之间无人清理,最近连鱼价都贱了一半,可见当地已经成了什么样子,

若不是现在已经天凉,怕早就有疫情蔓延了。

现在才说发现有瘟疫,已经是万幸,只能感激老天尚给凡人一条活路,没让盛夏汛期发生暴雨溃堤,否则要是烈日之下,尸体腐烂之后,恐怕连水都喝不得。

马文才虽然愿意送陈庆之前往浮山堰地区,可去的地方都是安全的,听贺革的意思,是要劝徐之敬跟随徐家人一起前往查探瘟疫情况,说不得还要求子云先生捎带一程,所以才说“哪里想着这么巧,所有事情都撞到一起去了。”

子云先生不会也跟着去看看疫情吧?如果真是这样,就头痛了……

马文才重活一回,最是惜命,一想到要去瘟疫之地,心中已决定等会儿束手旁观,绝不劝徐之敬一句。

贺革哪里知道弟子是这么想的,在他的心目中,马文才不但德行高尚,还有一颗为国为民之心,所以还特意带着马文才来一起劝人。

贺革亲自来见,徐家的刀卫当然不会拦着,听到先生来了,徐之敬也不敢怠慢,连忙出来迎接,当看到马文才时还愣了一下。

“不知先生来找学生,所为何事?”

“徐家来给你送信的那门人,是从淮河南岸一路骑马跑回来的,大腿和臀部已经全部烂了。徐之敬,即便你不以医者自居,君子却要有仁心,你怎么能直接把他轰出去?”

贺革几乎是厉声训斥。

听到贺革所言,徐之敬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垮下脸低声道:“先生,虽然我尊敬您的才德,但这是我的家事,却不必向先生解释。”

“家事?梁郡出现瘟疫,正在往东边蔓延,丹阳徐府已经全府出动,连徐家还在学医的门徒都去了,即便是家事,你也该和家人共进退才是!”

贺革痛心疾首。

“出现瘟疫就该及时上报官府,无论是治病也好,疏散百姓也好,都是官府应该做的事情,我徐家何德何能要将人间疾苦一肩扛起?官府都不管,我徐家能管什么?我知道他们都去了,但我不去。”

徐之敬有些烦躁起来,看着贺革的神情也没之前那么恭敬:“先生,即便你是我的先生,勉强我去做我不愿意的事,难道不是一种仗势欺人吗?”

“官府若管,又何必劳动你丹阳医家一门白身!就是因梁郡如今落在在魏国之手,进出梁郡如果被发现是梁国官员都会视同奸细有生命危险,白身反倒容易便宜行事,所以建康才不好派出医官。你祖父之弟徐謇当年便是因此被掠入北朝,至今没有回返故地,不是吗?”

贺革和徐之敬这一支是世交,对徐家的事情十分清楚,他一说到此事,徐之敬脸色立刻变得不好。

这几乎是徐家的遗憾和耻辱。当年青州被魏国攻占,战死者众多致使发生瘟疫,徐謇不顾兄长阻拦前往青州,因亮出医官身份试图进疫区救治被俘虏的宋国将士,而被魏国所掠。

他祖父挂念身在北魏的胞弟挂念了一辈子,徐謇被掠到魏国之后,他的祖父至死都再没有见到他一面。

“东海徐家子弟几乎都出仕朝中,唯有你这一支因故白身,你父亲方才接到消息立刻领弟子前往梁郡查明瘟疫源头。”

贺革皱眉,“两国如今正在交战,浮山堰又出了事,只要有一点不对让魏国找到理由,说不得北方就会趁机南伐。瘟疫要蔓延死亡惨重,谁也不知道魏国会不会大军南下趁虚而入。你父亲怕是因为担心这个,才又重新出山。如今他派出门人召集徐家子弟入灾地,显然情况已经到了极为紧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