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台的脑海里第一时间出现了这三个字。
眼睛刚刚接触到光的时候,马文才还以为自己还在梦中,身前被满身金光的祝英台环抱,触目之处皆是一片光明。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不是梦,除了身上已经没有了那电击般的苦楚,也因为这光实在太暗了。
和那纯粹到似乎要包容一切的金光,以及似乎连天地都要吞噬的雷光比起来,屋子里稍显黯淡的烛光几乎有让他落泪的冲动。
直到他抬眼看到了床边裹着被子站着的祝英台。
这样的祝英台在其他人看来,不修边幅到几乎蓬头垢面,披着的鹅黄色丝被更是让人觉得可笑。
可在这一瞬间,满脸担忧之色的祝英台,因披着的薄被反射着丝绸独有的光泽,使得马文才恍惚间产生了某种错觉。
前世那个高贵冷傲的祝英台,竟渐渐和眼前显得可笑的祝英台重叠在了一起,用同样同情的眼神看着他。
谁要你这个始作俑者的同情!
马文才身子一颤,眼中浮现了某种剧烈难辨的情绪。
这幅找到了冤家仇人一般的可怕面孔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傅歧还以为马文才在梦里被恶鬼魇了,恶鬼还没离去,立刻大喝了一声。
“什么妖魔鬼怪!速速离开马文才的身体!”
傅歧这一声让人啼笑皆非的大喝,倒让马文才顿时脑子一醒,快速从梦境里的怨怼中解脱出来,眼神也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大半夜乱叫什么!鬼没给你吓走,倒给你吓来了!”
马文才疲惫的抹了把脸,轻声说着。
他虽然已经开口,可声音却嘶哑的可怕。
细雨连忙递过准备好的温水,伺候着马文才喝了下去,将他扶靠在榻上。
“你懂什么,从小所有见到我的人都说我火气旺,家里谁做噩梦谁不好都恨不得我去他们床头站站。我这样威武的人,你就该把我画下来贴在床头当神像驱邪!”
傅歧见屋子里气氛有些怪异,胡乱散扯着调节气氛。
“是啊,如果大家都这么想,也许你还真能当个床头神什么的。”
马文才意有所指的看了他一眼。
“就是你这床头神本事肯定不济,否则你就睡在我旁边,我还是做了这么久的噩梦。”
“所以还是做噩梦吗?不是羊角风?”
傅歧庆幸地拍了拍胸口。
他听说有人羊角风发作的时候因为太用力,把身边妻妾都掐死的。马文才虽然武艺不及他,不过要真这样,他也害怕啊!
“你才羊角风!会不会说话呢!”
祝英台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徐之敬已经仔仔细细给马文才诊完了脉,确认他脑内没有隐疾,身体也没什么毛病,脸上这才有了笑容。
“放心,马兄的身体若不算好,这世上就没有康健的人了。只不过是魇了,精神有些亏损,回头我开几付安神的药补补神,一点后遗症都不会留下。”
“那他还抽!你见过谁做噩梦抽的吗?吓死小爷了!”
傅歧指着马文才叫。
“你确定他没事?”
“他抽,是因为他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人在睡梦中最易生长,他四肢都在拉伸,筋骨长得太快,会抽搐是正常,多喝点骨髓汤、牛乳,平日多活动活动就好。这段日子都不下船,是个好人骨头都钝了,抽筋你没见过吗?”
徐之敬没好气道。
“他都过了七尺了,还要长?你在逗我?”
人高马大众人之中最高的傅歧感受到了浓浓的危机,看了眼榻上的马文才惊讶的合不拢嘴。
“他为什么不能长?”
听到傅歧再三旨意他的判断,性格原本就不好的徐之敬也来了气。
“他又不像你,阴虚火旺,晚上睡觉只会精关不固,一不留神日后就会不举……”
“徐之敬,傅歧!”
马文才刚刚惊醒本就已经疲惫的要命,祝英台惊了他下心神还未恢复,此刻又见两个活宝斗起嘴来,只觉得脑袋炸裂的厉害。
“徐公子,傅兄,既然马兄刚刚被魇着耗费了心神,现在应该让他好好休息一会儿才是。”
童子鸡的梁山伯,在听到徐之敬突然说什么“精关不固”后,脸皮也是一红。
他看了同样脸皮在抽动着的祝英台,脸上的燥热越发重了,生怕徐之敬除了“不举”以外又说些有的没的吓到祝英台,赶紧打岔。
然后他就看到祝英台表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像是有些……
埋怨?
咦?
难道不该感激吗?
傅歧也是要脸的,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徐之敬一顿奚落,面子顿时下不来,结果还被梁山伯说打扰到马文才休息,懊恼地瞪了徐之敬一眼,又对梁山伯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