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节(2 / 2)

有些没有路引和户籍证明——大水冲过,连人都抢不出来别说几张纸,除了互相担保各自的士族身份,又或者斩钉截铁的证明要来建康的不是流民,他们根本没有其他办法进入建康。

更多的人,是花了几乎所有的身家,以“士族”担保的身份,买通了建康里的高门或官宦进来的。

这已经成了一种新的业务,只要在城门官那有点关系,或者有高门出来作保,几十甚至几百人以“家奴”的身份被成群送进来,进了城后却都不见踪影,是不是真的去给高门做家奴了,还是隐藏在建康城里各个无法察觉的角落,为了一点生存的机会拼命挣扎,谁也不会知道。

傅歧原本还有些责怪家里出了这么大事,兄长下落不明,父亲却还在建康安心呆着,根本没有亲自去找的意思,可听到城门官的回答,他也隐隐知道了父亲为什么不能走。

他未必是不想亲自去找,可现在的建康,简直就是个巨大的麻烦,没有人会为他分担,只会为他找事。

一旦父亲有一点分心,在哪里出了些问题,就真是万劫不复了。

“闪开闪开,都尉办事,闲杂人等退避!”

就在傅歧和城门官在客店门外闲谈间,突然有一大群执戈执矛的卫士匆匆往东北方向而去,一个个神色紧张。

都尉也属于建康令管辖,这些是用于缉拿嫌犯、镇压作乱的武装力量,平日不会轻易出动,都尉们行色匆匆的往东北而去,京中见多识广的百姓纷纷避让,指指点点。

哪里出了事?让他父亲连都尉卫都出动了?

傅歧面色难看地看着从他面前而过的将士。

“傅公子想知道情况,小的就去帮你问问。小的和都尉长有点交情。”

城门官讨好的说。

傅歧求之不得,连忙点头。

没过一会儿,城门官面色古怪的回来了,脸上还有些惶恐。

“怎么样?哪里出事了吗?”

傅歧咬牙问。

“这,不知该不该说……”

“说!”

这时候还墨迹什么!

“同泰寺那边有流民聚集,堵了去同泰寺的路,在同泰寺门口闹事,说是要上谏,寺里主持怕出事,就报了官。”

城门官支支吾吾。

“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

傅歧被他急死了。

“但是听说同泰寺门口的人叩门不成,都已经自尽在佛门之前了。这些都尉卫只是去收拾残局的。”

城门官说着说着也觉得头皮发麻。

“如果他们真死了,建康令说不得也要受罚。”

“都死了?”傅歧声音猛然拔高,见城门官吃了一惊环顾四周,才把声音又压低下来。“不是说去上谏的吗?上谏不去宫门口,跑到同泰寺做什么?”

宫门口有两个大盒子,一个是谤木函,一个是肺石函。如果功臣和有才之人,没有因功受到赏赐和提拔,或者良才没有被使用,都可以往肺石函里投书。如果是一般的百姓,想要给国家提什么批评或建议,可以往谤木函里投书。

这两个函盒自建国起便竖立在那里,也不知往宫中送了多少投书。

“嘘,我的祖宗诶,您是不怕惹事,小的害怕啊!”

城门官拉着他到了无人的地方。

“您才回京不知道,浮山堰刚出事那会儿,陛下都到同泰寺去修行了,到现在都没出来,朝中大臣天天往同泰寺跑想面君,同泰寺一直闭门,说是陛下在苦修呢。”

“那禁止灾民入京的命令谁下的?难道陛下现在还不知道这事?”

傅歧傻了眼。

这怎么可能!

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瞒得住皇帝?除非皇帝自己掩耳盗铃死活不肯承认,否则一京的人难道是吃干饭的吗?那么多士庶官员怎么可能看着这么大的事发生在眼皮子底下?!

“陛下入寺,理应太子摄政,但太子因为浮山堰的事被禁足好了几个月,现在建康事务由扬州刺史、临川王和几位宗室暂领。至于陛下知不知道,谁又能明白?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吧。”

那城门官叹了口气,满脸感慨地说。

建康属扬州,临川王萧宏是天子一母同胞的亲弟,天子非常善待宗室,尤其善待这个外表俊朗的亲弟,不但在无子的时候过继了萧宏的长子作为继承人,还让他领着扬州刺史的职务一领就是十几年,哪怕他就是个平庸无能的宗室子弟,却依旧重用,无论他做了多少荒唐事,都总会原谅他,信任他。

萧宏在京中是人人巴结无人敢惹之人,但凡京中纨绔子弟都有一个不能惹的名单,萧宏绝对排第一,傅歧虽然十二岁就已经离家,可十二岁之前也是见临川王的王府徽记就避让的,所以如今一听到建康的事情由那个公认的饭桶萧宏领着,那现在扬州变成这鸟样也就能理解了。

“真想去同泰寺门口看看。”

傅歧不由自主地低喃,“杀身成仁都不能叫出皇帝,这世上还有谁能?”

“哎,小公子,你暂时现在这里住着,看看情况,能早点联系到家里便早点联系家里吧,京中现在也不安稳。浮山堰的事情,毕竟临川王也有干系,他肯定是不愿事情传到陛下耳朵里的,建康令现在恐怕也是焦头烂额,顾不上大公子了。”

看守城门的人最是消息灵通。

“大公子是扬州祭酒,他去浮山堰,本就是被临川王派去督工的,现在临川王都是这个态度,谁敢大张旗鼓去找人?建康令大人没出京是正常,出京了岂不是像在责怪临川王?您这时候应该回家安慰家人,而不是躲在外面才对啊。”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