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了这么多的!”
小孩子吓死了,连忙把肩头的帕子拿下来,就要递还给马文才。
“我,我保不住这个帕子的!”
“谁抢了,你去告诉姜县令,就说有人把吴兴马文才给你的帕子抢了。”
马文才避开那沾着鼻涕的帕子,似是有点害怕这孩子眼中惶恐的神色,居然抱着那一大篮柿子翻身上马,毫无仪态的单手驾马离开了。
他骑着马往后跑了好几步,那孩子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也跟着马屁股后面跑,边跑边喊:
“柿子不值钱的!柿子不值钱的!”
马文才一脸狼狈,哪里像是买了别人的柿子,倒像是抢了别人的柿子,驾着象龙一阵风驰电掣,没一会儿就甩开了那孩子,岔入了一条岔道。
等看不见孩子了,马文才低头看着怀中揽着的一篮柿子,自嘲地笑笑。
为何看祝英台和梁山伯施恩那般容易自然,他只是偶然动一动恻隐之心,却做的如此艰难?
若是让别人看到他这般买柿子,脸也是丢光了。
怎么就能骑着马跑了呢?
忒丢脸!刚刚那条路是不能走了。
马文才摇摇头,驾着马从岔路里岔出,正想着从哪条路绕去城门那和同伴们汇合,却冷不防被人喊了一声。
“马文才,你刚刚走了哪里,让我们好找!”
喊人的是傅歧,见到从岔路上岔过来的马文才,立刻欢喜地扭头大喊:“叫出去找的别找了!马文才回来了!”
马文才一怔,这才反应过来他骑着马冲过头,大概是走错了路,所以才在那集市上等半天等不到车队慢。
不是车队慢,走错了路自然是等不到人的。
看着一群伙伴如释重负的看着他,马文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等追电迎上来,立刻把怀中的柿子像是丢烫手之物一般丢了出去。
“公子去集市买柿子了?”
追电看了下马文才来的方向,有点迷茫道:“这东西一碰就坏,路上吃不方便的,颠两下就烂了。”
“那你们现在就分着吃了吧,看他还算可爱,买了一点。”
马文才哪里是要吃柿子,随口一答,驾着马重新回到了队伍里。
看它可爱?
追电莫名其妙地低头看了看一篮柿子。
就是普通的柿子啊,哪里可爱了?
有几个还烂了呢。
有了之前那一段插曲,也没人问马文才之前去干什么了,祝英台欲言又止,大概是实在找不到活跃气氛的话,只能怏怏地骑着驴跟在后面,跟小媳妇似的。
马文才自己倒没想什么,只庆幸不用从集市那边过,再去看那追在后面跑的小孩,还有那些对他窃窃私语的市井庶人。
他们走了一条偏僻不怎么扰民的道路,直到了城门之前,又是一怔。
原来姜县令领着四五个衙役,还有十几个流民,早已经在城门前等着了。因为他们绕了一截路,所以来的比城门开的时间略晚了些。
姜县令自然是代表全县上下来感谢的,也带了些此地的特产等物,从陈庆之到后来的傅歧通通说了一遍好话,又说把此事已经记在了县志里,当地的百姓都会感激他们云云。
梁山伯几人并不是图名的人,只是姜县令是官员却对他们如此客气,自然心中也熨帖。
陈庆之带着这一群孩子,是负有保护之任的,他们有惊无险,陈庆之也高兴的很,跟着姜县令在一旁聊了会儿风土人情。
就在寒暄时,那之前守在姜县令身后的十几个流民突然上了前来,也并不像对梁山伯祝英台几人时那样热情或带着东西。
相反的,这些流民都紧张的不行,一个个依次到了马文才的马身前,恭恭敬敬地或磕个头,或行个礼,连抬眼都不敢,却依旧道完了谢,就赶紧跑回姜县令身后。
马文才没想到有这么一出,骑在马上面色古怪,完全不明白这些人是在干什么。
说是道谢吧,一个个连头都不敢抬,似乎看了他就要出事;
说不是道谢吧,可这又磕头、又躬身的,不是道谢难道是默哀?
马文才有些无措地向陈庆之看去,后者呵呵地笑了,抬眼问身前的姜县令是怎么回事。
“之前不是有人冲撞马公子,被抽了十鞭子赶出去吗,也是我不好,有意借这事拿那些不听话的开刀,又把人赶了出去,这县里就不知道哪里传了话,说这位马公子和其他人不一样,是高门里最重规矩的那种,家里还是大官,不能冒犯。”
姜县令叹气:
“这些百姓畏惧马公子的威严,轻易不敢往马公子身前凑,生怕也被抽上十鞭子……”
“不过是庶人心中惧怕士人罢了,越传越是邪乎,传到后来,就说连看一看他都会惹恼他……”
陈庆之愕然,摸了摸胡须,明白了为什么早上一群人对马文才避之不及,想不到还有这样的缘故。
“但从他手下分了田,或得了恩惠感激的也是有的,那些不安分被赶出去的人,也不见得就不欺负这些流民中的老弱妇孺,那个啐了马公子被打的,就是个惯于对女人动手动脚的,因为性子横,许多人都对他敢怒不敢言。”
姜县令有些无奈。
“所以马公子被传的太严厉,依旧有想来磕个头道个谢的,又怕挨打,只好跟着我出来,想着有我在做个见证,就算不上冲撞了士族。我说了直接去找马公子就行,可他们实在惧怕士族之威,情愿跟着我在这冷风里苦等,道谢完不敢说话,你看看,这叫什么事!”
姜县令客套归客套,也不敢真耽误了他们启程的时间,寒暄过了,一群衙役将他们送出去十多里才回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