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人不是冲散了,就是刚刚躲避艨艟时离得太远,被水流推去了下游。
他们一群人支撑了大半个时辰,才有下游的一艘官船将他们救了起来,给他们热水热食,不至于让他们冻死。
他们一行北上,就从来没有这么惨烈过,队伍里的人全部散了不说,还经历了死里逃生和生离死别,对于这些天之骄子来说,简直是巨大的打击。
梁山伯受了冻又受了不少撞击,当夜发起了烧,昏昏沉沉不能清醒;傅歧也喝了不少水,一直在拉肚子。
祝英台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底子好,还是女性就是耐寒,这一番又是泡水又是受冻,居然没什么大事,拿自己浸水的丝衣换了一身厚麻衣御寒,裹着过大的衣衫看顾着高烧的梁山伯。
她和马文才之前都有看顾过高烧的刘有助,倒是一回生二回熟,到了下半夜,梁山伯终于退了烧,沉沉睡去了。
拉虚脱的傅歧也终于不再往外跑,顶着一张蜡黄的脸睡了过去。
“公子,你也休息一会儿吧。”
舱房里,疾风担心地看向马文才。
“我不放心外面那些人。”
马文才和衣而坐,靠在船壁上。
“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总要有一个清醒的。”
整条河道都被临川王的人封的没人敢过来,过来的不是消息不灵通没接到封锁令的,就是不怕临川王的。
不怕临川王的人还真不多,如果是消息不灵通,要是临川王真在下游派船寻找他们的下落,说不定他们就会被交出去。
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们就要做好再次跳河的准备,总不能束手就擒。
“应该不会吧,他们毕竟救了我们……”
祝英台强打起精神,迷迷糊糊说。
“走船的有走船的规矩,见到翻船落水的不救,自己遇到翻船也没人救,这就是报应。”
马文才闭目养神道:“他们不见得是真的热心,这是走船人的规矩,不信苍天信鬼神,更何况我们看起来就像是肥羊。”
就他们换下来的湿衣,就足够这些官船上的管事们换些上好的酒肉,马文才虽然尽力财不露白,不过他们逃离沉船后细软全部都飘没了,身上留下的也都是系着不容易丢的东西,这些玉佩之类不能换钱,明眼人却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这么几个病歪歪的落水者,要是对方动了坏心思,也是防不胜防。
马文才素来慎重,他说不能掉以轻心,祝英台也就不敢真的睡死。
“那,那我……”
“你睡吧。”
马文才忍着身上麻衣粗糙的质感带给皮肤的刺痛,顺手又摸了摸她的脑袋。
“下半夜有疾风守着。何况傅歧就算拉成软脚虾了,等闲几个人也伤不到我们。”
祝英台没敢问,他们是没事,可明显没有自保能力的梁山伯怎么办。
想着白天总还要个脑子清醒的,祝英台还是点了点头,就地卧下睡了。
“祝公子倒不娇气。”
疾风在一旁看着,感慨地说:“也还好是个不娇气的。”
这船舱之前是装货的,又闷又脏,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异味,他了解自家公子,说是不放心不敢睡,大半是爱洁又没吃过这样的苦,根本适应不了,不能马上就睡着,索性拿来守夜。
到下半夜困极了,还管这些什么,倒头就能睡了。
又过了几个时辰,换了疾风值夜,到天还未亮之时,大黑突然一下子站起,警惕地望着外面。
疾风立刻意识到有人在外面,刚坐起身,外面果着喧闹起来,有两三人的脚步声匆匆传来。
马文才浅眠,立刻惊喜,又推醒了傅歧和祝英台,吩咐疾风若情况不对背起梁山伯,拍了拍脸颊起来准备应付来人。
敲门声紧促而慌张,开门一看,正是之前救了他的那几个船夫。
“几位公子,你们赶紧从后面偷偷下船,前面有官差带着人在查落水的人……”那船夫满脸惊恐,“说是有什么水贼跑了,沿河已经找了一夜,所有窝藏水贼的都要重罚,要搜船。我们的船曹在和他们周旋,虽说几位公子一看就不是歹人,可就怕别人硬赖上不是?”
马文才几人一凛,知道是临川王的人不死心,知道落水的只要没死肯定会被来往船只救起来,便开始对还航行在水面上的船一艘艘的找。
“有劳了,我们这就走。”
马文才根本毫不犹疑,拉着祝英台的袖子,示意疾风背上梁山伯,一行人跟着几个船夫就悄悄的摸了出去。
现在是夜晚,白天上游河道明显出了事,许多船只并没有航行,而是就地靠岸抛锚,这艘船听说前面商船沉了,在救了他们以后也选择的是靠岸,现在倒正方便了几人。
那些船夫是船上的老人,一路帮着几人遮掩,偷偷摸摸把他们送下船,连个寒暄的话都来不及说,指着一个方向告诉他们往那一直就是官道,掉头就回了船上。
几个少年白天刚刚担惊受怕,晚上还没睡多长时间就被推下船,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奔入远处的林中,却不敢真的乱走。
他们并不熟悉路径,那人指了个方向说是官道,却没说官道多远,横竖再过一会儿天就亮了,那时候上路要安全的多。
“肚子饿了。”
傅歧就地坐下,摸了摸肚子,他拉了一夜肚子,落水前也没吃什么,现在一停下来,胃饿得发烧。
他不说还好,一说众人的肚子都咕咕咕叫了起来,此起彼伏。
“好吧,我不该提的。”
傅歧没敢笑话别人,反倒再正经不过地问马文才:“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先去盱眙,徐家门人在那,之前先生让走陆路的侍卫带走了我们的辎重,也是计划在盱眙汇合的。我们现在一穷二白,只有到了盱眙才能从长计议。去问问那些侍卫能不能找到法子救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