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好像在找什么东西,那东西现在应该落在了如今的鄞县县令手中。”
褚向漠然地看着前方,转述着别人的要求。
“这些死士本来是准备在半路上截杀这位新任的鄞县县令的,结果一来二去,此事已经耽搁了,祝家庄离鄞县近的很……”
“那边已经去信给了祝庄主,让他派人去找一本册簿。如果找不到,就直接把那县令杀了。”
***
鄞县。
接风洗尘的筵席完毕后,梁山伯摇摇晃晃地被马文才的侍卫搀扶着,往自己的房间里走。
等走到了无人的地方,梁山伯一改刚才酒醉不醒的样子,自己撑着柱子站了起来,使劲地摇了摇脑袋,清醒了过来。
旁边的祝英台身为梁山伯的“亲信”也被灌了些酒,但比起梁山伯来,实在是太少了,现在还能自己站得住。
三人警觉地回了房,那侍卫看住门,梁山伯和祝英台进了屋。
“你现在糊弄他们,说你还没募到足够的人手,等学馆的算吏和书吏们到了以后,你准备怎么办?”
祝英台想起宴席上那一群人就头痛。
“衙门里似乎都是杨勉的人?”
“我不这么说,没办法看清现在的局势。”梁山伯解释着,“要是他们看到我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来赴任,今晚就不会是接风宴,而是鸿门宴了。”
“这么严重?”
祝英台吓了一跳。
“这县丞是本地人,出身大族,从城门官到道路两边的商家都与他相熟,一路都在和他打招呼,他也有意在我面前显示自己的能耐,希望我倚仗他在鄞县立足。”
梁山伯皱着眉头,“我必须得在弄清本县情况之前和他虚与委蛇,否则他欺上瞒下,我什么都不会知道。”
“你要知道什么?”
祝英台好奇。
“这鄞县紧邻句章和余姚、上虞,水道纵横陆路通达,可偏偏一直都是下县,这并不合乎常理。我来之前在太守府借过县志,此处每年春夏都会发生水灾,这也是众人认为鄞县不能发展的原因……”
他迟疑着说:“但上游的上虞也经常因曹娥江泛滥出现水情,却没有鄞县这般古怪,每年因水灾死的人这么多……”
“你担心这其中另有缘故?”
梁山伯点了点头。
“除此之外,那鄞县县令因收受贿赂入罪也很可疑。我上任之前打听过,和我出身贫寒不同,那位县令家境富庶,家中良田千亩,应该不会眼皮子浅到这种地步。”
有钱人做官是为了往上爬,而不是赚钱。
“而且有传闻他喜怒无常、常常因贪睡不愿坐堂,其他人不得不靠贿赂来见到这位县令,平日里一些杂务都是这位县丞处理的。”
“听起来是很可疑。”
祝英台的目光从屋中的锡壶上扫过,突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我发现他们给你准备的是锡器,你最好不要用它们。”
“锡器?”
梁山伯笑道:“这不是寻常之物么,为何不能用?”
“锡器也分很多种,我在祝家庄也见过不少锡器,其色泽明亮质地坚硬,这是因为我们家的锡器混入的是铜,所以每件用器都坚固耐用。”
祝英台不是炫富,而是很认真地解释着。
“但是县衙里用的锡器我看过了,虽然看起来也很亮,但混入的不是铜,而是铅。这让锡器的造价变低,重量也轻了不少,但是用铅量过重的锡壶盛热水或者温酒,就对身体有害。”
这时候的工艺水平太低,纯锡器是不存在的,大多是锡合金。
银器会发黑,铜器也贵,锡器熔点低容易铸造,耐用的锡器就成了很多人的选择。锡器入铜是一种复杂的工艺,造价也高,但混入铅就不然,随便一个普通的锡匠就能制作。
祝英台虽然知道梁山伯的身体没有传说中那般差,可传说里他吐血死在任上太可怕了,这含铅量高的锡器普通人用了可能只有一点身体不适,但要抵抗力差的很容易就铅中毒。
更别说南方人平时喜欢饮用温热的黄酒以驱寒,这锡壶装酒加温,其混入的铅会与米酒中的醋酸化合成醋酸铅。
饮酒时,醋酸铅被饮入消化道,少部分吸收入血,以磷酸氨铅等形态藏于骨组织内,很快就会有各种严重的影响。
梁山伯听了吓一跳。
“有害?难道会中毒?”
“算是中毒吧。慢性毒?”
祝英台犹豫着回答,很快又补充着:“总之对身体不好,你还是用陶器吧。”
梁山伯一眼扫过屋中,举凡茶罐、水杯、温酒器和酒杯、水壶皆是锡器所制,不由得心惊肉跳。
“我看这些锡器都像是用过不少时候了,如果前任县令一直用得是这些……”
他慌慌张张地问:“这铅导致的中毒会不会让人喜怒无常,或是昏沉疲乏不能理事?”
“我不是学医的,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