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要还,案子也要接,这是两回事。”
梁山伯面对杨勉的愤怒,依旧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立场却分明。“再说了,既然以前结了案,翻案就没那么容易,杨县丞你又何必这么激动呢?”
杨勉听着梁山伯的意思,似乎是想要和稀泥,态度倒没那么急切了,可表情却依旧不太好。
“令长,我是希望你能在鄞县县令的位置上长久做下去,所以才好心提醒你。你现在把那杨厚才赶出去还来得及,等张、黄几家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你在衙门里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梁山伯只是笑,扭头问主簿官:
“敢问主簿,刚刚可将这案子记下了?”
那主簿看了杨勉一眼,低下头含糊不清地回答:“启禀县令,刚才杨厚才说的太快,卑下来不及记,故而未曾记全……”
梁山伯看了看杨勉,又看了看主簿,了然地点头。
“果然是日子不好过啊。”
他叹道,又问几位书吏。
“那你们也是没有记下了?”
几个书吏你看看我,我看看,俱是沉默不语。
一县县令,亲自问案,告状之人将案件叙述清楚,堂上主簿、书吏竟无一人愿意记录、成案,这已经是等于将他直接架空了。
梁山伯见了他们不配合的样子,不怒反笑。
他是个很和气的人,嘴角总是带着一丝笑意,和人说话行事,总是让人如沐春风,这也是杨勉等人为何一开始并没有忌惮他,反倒一点点将自己的底都兜了个干净的原因。
底都兜完了,就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
“既然你们都老眼昏花,那就暂且都养着病吧,手中的事情也不必做了。”
梁山伯看了眼天色,眼中带着冷意,说出这句让堂上众人都哗然的话来。
当梁山伯表现出截然不同于以前的态度时,这些人都感觉到无所适从、甚至是不敢置信。
“令长,这不好吧,若是我们都回去养病,那何人协助令长处理县务?”
主簿以为梁山伯只是面子上下了台,有些惴惴不安地递出话。
“有些事情,还是可以从长计议,从长计议的……”
杨勉从头到尾冷眼旁观,似乎不相信梁山伯干得出这种让自己变成光杆县令的事情。
“梁县令!”
门口守着的一个卫吏突然跨入了堂内,向着堂上的梁山伯躬身。
“县衙外来了十来个人,带着会稽学馆的路引……”
果然按时到了!
梁山伯嘴角一扬,脸上露出欣喜之意。
堂上众人却是惊魂不定。
那门卫自然感觉不到堂中的诡异气氛,只一心一意地尽着自己的职责。
“那些人说,他们是您聘来的吏官!”
***
吴兴。
马文才等人乘坐的大船一路顺风顺水,临出发前又有建康令的打点,这艘船上的操舟之人俱是一把行船的好手,很快就到了吴兴地界。
吴兴乃是“三吴”之地,又是马文才父亲治下,可惜因为有褚向在队伍里,马文才不愿耽搁时间上岸返家,便准备只在码头上靠岸,稍作补给。
到了靠岸那天,傅歧有些憋闷,邀了马文才几人下船,只在码头周边走走,考虑到接下来几乎要日日都停在船上,几人便答应了傅歧的请求,趁着大船补给水粮之时,下船走走。
这一走,便看出马文才太守之子的好处来。
马文才和许多士族公子不同,并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之人,早些年也曾游历三吴,走的便是水路,这船坞中不少官府的船曹都认识他,见到太守之子便免不得停下脚步招呼几声,问个好。
船曹还好,更热情的是船坞中管理船务的官员,这些人每个月都要到太守府去述职,有些看待马文才犹如自家晚辈,见了马文才带着几个年轻人溜达,便一个个喜笑颜开。
“马公子,到京中见天子去啊”
“马少爷,听说你得了什么‘天子门生’,现在已经是皇帝的徒弟啦?等他日封侯拜相,别忘了吴兴府衙的陈大郎啊!”
徐之敬几人都惊叹于马文才的人缘只好,马文才也没想到这消息这么快就传回了家乡,想来是他娘没办法做到“锦衣夜行”,将消息传了出去。
他起先还有些赧然,等招呼的多了也就自在写了,还能跟着回几句。
这份悠闲自得一直到偶遇了一位太守府的老属官,才戛然而止。
那人自马太守到任起就任着属官,专司赋税,也算是马家的老熟人了,在码头上见到马文才向他问好,笑着搭话:
“马少爷,听说马夫人为你订了亲,聘书都下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喝到你和祝家那贵女的喜酒哇?”
这话题一开,众人皆对着马文才纷纷道喜,马文才原本笑着的脸陡然一僵。
“马文才,你定亲了?”
孔笙好奇地问,“什么时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