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拜访他, 倒不见得是真好奇, 而是因为皇帝表现出对他感兴趣的样子, 他们也就从善如流的对他也表示出善意。
如果是普通学子,突然遇到这种境况,不说吓得手足无措,至少也会无所适从,但马文才之前有过陈庆之的提醒,又对这些人的性格、身份有些了解,倒不至于手忙脚乱。
“连他们都来了,陛下这是把你架在火上烤啊。”
随着马文才一起回来的傅歧叹息道。
傅歧也是京中“纯臣派”子弟,只是门第毕竟低些,又很早就去了会稽,虽然知道他们是谁,却没有任何交情。
“若连这点小小局面都承受不起,哪里担得起陛下的厚爱。”
马文才淡定地整整衣衫,准备出门迎接。
“哈哈哈,我就说,陛下不会无缘无故对人青睐有加,果然是不同凡响!”
马文才还没出门,门外已经有人哈哈笑了起来,走进了廊下。
“吾乃范阳张渊,不耐烦等待,自己进来了,勿怪勿怪。”
来者峨冠博带,身着大衫,身后跟着一位身着白衫的书生,一前一后进了院中。
为首这人乍一看倒是名士风范,可等走近了,傅歧和马文才心中倒是莞尔。
没别的,这张渊语气、举止都老成的很,却是个娃娃脸,看起来活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衣服。
在国子学里读完书就能出仕,很多士族早早就把孩子送来国子学“镀金”,学中学生最小的不过十二岁,这张渊恐怕年纪也不会太大。
至少不会比祝英台大。
跟在他身后举止、打扮都很随便的,却是身份更高的长沙王之子萧孝俨。
马文才哪里敢在这些人面前拿乔,按照礼制见了礼,互相报了下家门,绝大数时间都是张渊和长沙王子在问,马文才在答,在充分满足了两人的好奇心后,萧孝俨说了些“忠君爱国、恪守君臣之道”之类的劝勉之话后,两人就带着随从离开了。
从头到尾,傅歧都没插上一句嘴,别人也没看他一眼,即使马文才也对他做了引见。
“这些宗亲后戚……”
傅歧撇了撇嘴,替马文才捏了把汗,“这是第几波了?”
“记不清了,也不想记。”马文才无奈地说,“都不是来和我结交的,多半是看热闹,还有些是结个善缘。”
“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傅歧并不羡慕马文才,反倒有些愧疚。
他们会稽学馆的五人一起上京,其中徐之敬和褚向是在一处。
徐之敬被萧综要了去,名义上是萧综的人,要在临雍殿听课;
大家都知道褚向的出身,谁也不敢对他示好,这位门第极高的世家子,也只能尴尬地在临雍殿敬陪末座,梁帝轻轻一句话,就让褚向知道了什么叫做“知难而退”。
马文才成了秘书郎,但这个身份只是方便他应诏入宫,平日里还是在国子学读书,他出身二流士族,一步登天难以服众,怕是要被磋磨一阵子。
只不过萧衍重视教育,经常来国子学为学生们讲学,太过分的,也没人敢做。
傅歧也是一样,作为纯臣派,他在国子学里也成了中立人士,和张渊等人立场相似,身份却不相等,也只能读书了。
至于孔笙,他在国子学中有同族照拂,又没有什么志向,如今倒算是最自在的一个。
但会稽学馆一起上京的小伙伴,毕竟还是分开了。
“如今我这院中这么热闹,想要再出门就没那么容易了,就算能出门,也有无数双眼睛看着……”
马文才皱着眉。
“我原本还想去裴家那边看看……”
当初他狮子大张口,要祝家一半的家财替他们解局,除了召唤游侠匪盗之流来演戏需要用钱来打动以外,为的就是有资本和裴家一起在京中铺设产业。
虽说裴公定下约定,裴家庄园的物资任他取用,可裴公是裴公,一旦裴公不在,裴家那么多子弟会不会釜底抽薪,谁也不知道。
马文才向来不吝用最坏的猜测去打算,便也不会完全指望裴家。
只有双方的投入相对平衡时,他才有资本指手画脚,否则也不过是为裴家做嫁衣罢了。
如今各取所需,梁山伯那边也来了信,他不日会上京,作为他和裴家之间的“沟通人”,在他不方便的时候,处理这些不能浮出水面的产业。
天知道,他原本只想着闷声发大财而已。
“这时候受到青睐,不知道是忧是福啊……”
马文才头发都愁白了。
“当然是福啊,你看看之前国子学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学官,再看看现在一个个巴结的样子!”
傅歧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忧,只是有些不踏实:“说起来,陛下为什么突然又是赐字,又是让你做秘书郎的?”
他上下打量着马文才。
没听说陛下有龙阳之好啊?
马文才被傅歧奇怪的眼神看的直发毛,瞪了他一眼,方道:“我隐约间,似乎听到陛下提起了先皇后……”
先皇后郗徽,是梁帝萧衍的结发妻子,其母是宋文帝之女,两人感情甚笃、门当户对,萧衍为了她,一直都没有纳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