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正常的眉毛被剃的细细长长,配上他原本的环眼,看起来就像是安放错了地方;
脸上的白粉倒是敷的挺白,有效的挡住了脸上黝黑的皮肤,可耳后和脖子却没“照顾”到,看起来倒像是戴了一层假面具,活活吓死人;
他的唇色较深,如今涂了口脂,并没有齿白唇红的感觉,倒像是中了毒以后微微发紫……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正常人看上一眼就恨不得转移视线的拙劣妆容,充满着“乡下人想要极力效仿京中时尚圈打扮却东施效颦”的效果。
“你现在想多看自己几眼吗?”
细雨指着镜子里那故意被画成“血盆大口”的嘴巴。
“不,我现在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能不见人就不见人。”
梁山伯板着脸,认真无比的说。
“这就对了。从明日开始,你就习惯用这样的面目来见人,让所有见过‘裴山’的人都抱有这样的印象,只有这样,才能让裴山和梁山伯完全不会被联系到一起。”
细雨又补充道:“等你用上我们送来的凝脂和熊油等保养之物,过个半载几月之后,你的肤色和肤质自然也会出现变化,到那个时候你再找个由头去掉脸上的粉黛,你的身份就不会再让人存疑了。”
一个人肤色、气质和身份产生了变化,即使长相没有太大变化,看到的人也只会觉得“长得有些像”而已。
“你说,我要顶着这幅模样半载?”
梁山伯感觉自己说话,粉都在噗嗤噗嗤往下掉。
他不应该假死的!
早知道这样,好死还不如赖活着!
细雨满脸同情地点了点头。
“给你制作的‘新衣’还未赶制出来,等制好了,我们会送过来的。配上你的妆容,效果更佳。”
用脚后跟想,梁山伯也能想象出所谓的“新衣”不会是什么正常的衣服,一想到自己要保持这样直到秋后招录,梁山伯如丧考妣。
细雨吩咐完了一切,又将记载着如何使用这些东西的“说明”留下,收拾了东西就要走。
如今马文才得了皇帝的另眼相看,连带着他们这些侍卫出来都要避开不少眼线,能抽空来这客店,都费了不少功夫。
眼看细雨要走,梁山伯也顾不得顶着这脸有多不自在了,犹豫着问了他一个问题:
“马兄那边,有祝英台的消息了吗?”
细雨没想到梁山伯会问这个,愣了愣,摇了摇头。
见梁山伯眼中的光芒蓦地就灭了下去,细雨也不知为何心中一软,不由自主地宽慰他:
“这时候没有消息倒是好消息,要真出了事,太守和祝家一定早就快马上京了……”
梁山伯也知道这只是宽慰之言,勉强笑了笑,感谢了他的回应,送他出了门。
“祝英台……”
他抚着自己“面目全非”的脸,轻声低喃着心中挂念的名字。
“你可千万别出事……”
***
几日后,马文才接到宫中传旨,同泰寺的丹桂提早盛开,寺中浓香馥郁,堪称奇景,梁帝龙颜大悦,要在三日后与同泰寺中召开诗会庆祝“祥瑞”,下令国子学中的“英杰”一并参加,又特意点了马文才随驾。
如今只是初夏,本该九、十月盛开的桂花提前开花了,又是在皇家供奉寺庙的同泰寺,也难怪梁帝大悦。
这一旨降下,兴奋者有之,惶恐者有之,野心勃勃欲要施展才华者易有之,而被点了名要提早入宫随驾的马文才,更是让人不得不侧目,不少人已经过来旁敲侧击的问他准备的如何。
就在这种紧要关头,马文才却收到了家中的家书。
随家书一起前来的,还有让马文才惊讶的两人。
“法生?”
马文才在偏门看着一身小吏打扮的陈霸先,疑惑着接过了家书。
在陈法生的身后,穿着斗篷的矮小少年轻轻抬了抬帽檐,露出半张脸来,对着马文才眨了一下。
看到来人是谁,马文才手上的信晃晃悠悠地飘落,他愣了一下,才手忙脚乱地将信又重新捞了起来,皱着眉头就要对斗篷里的少年发火。
那少年大概也知道现在这地方即使是马文才也不能拿她如何,缩了缩脑袋又把自己的脸藏在了风帽之中。
马文才捏着信,深吸了一大口气,才强忍着控制住情绪,转头对陈霸先说:
“麻烦小兄弟了,我马家欠你一个人情,你若在京中有什么麻烦,可以来国子学找我。”
“恩公客气,蒙恩公再三出手相助,怎敢承恩公的人情……”
陈霸先有些惶恐地说,“小的在京中的差事还是太守帮忙谋得的,带这位小郎君上京来,不过是举手之劳。”
过几日就要开诗会,如今国子学里来往者不少,有回家寻求家中长辈指导的学生,也有家中派来幕僚指点的,边门这里人来人往 ,马文才担心祝英台会引起别人注意,对着陈霸先拱了拱手。
“这几日学中事忙,我没办法好好招待这位远道而来的朋友,还劳烦你将我这位朋友送到新元坊的腾云楼,我家的家仆和熟人暂居在那里,你到柜上说一声安置下吴兴马文才的朋友,自会有人招呼你。”
他又说:“我猜你刚到京城,也没有落脚的地方,不妨暂时在腾云楼住下,我家知道我来京中,包了几个院落,倒有不少空的地方。”
陈霸先家道中落,即使后来在吴兴当了肥差,所得也都给了寡母,上京时没带多少盘缠,路上还靠祝英台资助,现在马文才邀请他落脚,他自然是千恩万谢,至于送祝英台过去,就算不得什么了。
祝英台见马文才从头到尾没有理她、一见她就要送她走,心里也有些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