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兄出使北方一年多,又和魏国使臣一起来南方,想必和魏国人很熟悉,那些酒我国人不爱喝,不代表北面的胡人不爱喝。”
每一样新鲜事物让人接受都没有那么容易,尤其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经商经验的马文才和祝英台。
祝英台想当然的觉得自己制造出高度数的酒就会受市场的欢迎,但现实是她做出了三十度左右的蒸馏酒时,这酒根本就卖不出去。
别说没人买,就连马文才也不爱喝这酒,哪怕这酒颜色清澈漂亮。
他们都没有什么真正自己打拼过的经验,后来还是梁山伯参透了其中的关键:
酒是粮食酿造而成的,一般的百姓饭都吃不饱,根本不会饮酒,而作为饮酒主流群体的士族已经习惯了喝浊酒为主的低度酒,没办法接受这样辛辣的酒。
士人饮酒讲究的是风度和“灵感”,要的是微醺而不是烂醉如泥。
祝英台造出来的酒,一入口脸便涨的通红不够从容,辛辣的口感亦会让人没办法保持从容,更别说喝完后极亦喝醉而失态。
举此种种,这被命名为“烧春”的酒没有多少士人会买,倒是傅歧讨去送给家中认识武将的那几坛子颇受欢迎,认为行军时来几口能提神。
祝英台和马文才制作这些高度蒸馏酒耗费了非常多的粮食,结果可能血本无归的结果实在让祝英台没办法接受。
后来她动起了勾兑和蒸馏时稀释酒水的主意,勾兑出了有果味的“香露”、味道清淡的“春露”和颜色透亮多彩的“花露”三种酒,才算是打开了市场。
因为没办法确认酒精的度数,每一种酒在被研究出来时她都反复品尝,在保证酒精度的情况下不醉倒为宜,就连酒量都练了出来。
不过当她确认了配方的配比后祝英台就不喝了,她担心自己会因此酗酒,而且每种酒勾兑都要尝味道,喝太多以后都要吐了。
之前酿造出来的高度酒“烧春”虽然不好卖,却因为酒精度数高而不宜变质,所以马文才也没有将它们卖出去。
这种酒香气浓郁口感辛烈,加热后反倒会将酒中的香气带出,让酒质更浓郁香醇,而且在加热的过程中味道会没那么辛烈。
至于那些“酒露”,则更适合冰镇。
说话间,祝英台已经乘坐玄圃园的牛车下班回来了。
此时是六月,她却觉得自己已经热的浑身冒火,一进外厅里就从桌下拉出一个布袋,将它投入桌上的黄铜水盆里。
随着她不断地投入那些白色的结晶并搅拌,没过一会儿,那盆水就冒出了丝丝凉气。
祝英台搅拌了一会儿就不耐烦了,反正水已经开始慢慢凝结成冰了,她就这么抱着冰盆盘腿坐下,拿着自制的折扇对自己扇着凉风。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虽然已经见过无数次了,可每次看了都觉得很神奇啊……”
梁山伯和祝英台同侧,迎面感受到明显带着冷意的凉风,再看着盆里噼里啪啦结成冰的水,不由得叹息。
“你真不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的吗?”
“莫夸她,否则等下又要翘尾巴了。”
马文才对冰块这种东西不感兴趣,他跟在皇帝身边自然是少不了冰盆的,而且他本身也不怕热。
他注意到的是祝英台手上另一样东西。
“你手上那是什么?叠扇?”
“这个?”
祝英台莫名的看了看手里的折扇,“这是折扇啊,我让竹部的工人用没用的纸片帮我做的。”
她现在字写的不错,画也还可以,为了不让扇面太单调还在上面画了画,提了首小诗。
这种东西后世两块钱五块钱一把满大街都是,景区更是摆地摊的货,所以她也没当回事。
但马文才却将它拿了过来,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
“刚刚我们在聊北魏和亲使者的事情。”
梁山伯见祝英台没了扇子又开始冒汗,伸出手用宽大的袍袖为她扇风。
马文才抬眼看了他一眼,但没说什么,又继续低下头去把玩折扇。
“你们也得到消息了?玄圃园里现在也为这个事热闹,太子殿下想在北魏人来时扬我国威,为了找斗诗的人选天天开诗会,快愁死我了。”
祝英台揉着已经酸痛的手腕,问梁山伯:
“这么下去手要断了,有时候一份要抄上十几张传送各人。上次我让你帮忙刻的雕版怎么样了?”
“刻是刻好了,可是英台……”
梁山伯声音低沉,“我试着按你的说法用墨刷了再覆盖上去,字迹一下子就泛开成一团,根本没办法看清。倒是刻大幅的画还能看明白。”
梁山伯木工活儿做的不错,字也不错,祝英台便求他在闲暇无事时刻一块板子,试验她想做的雕版印刷。
听到梁山伯这么说,祝英台立刻陷入了“发明家模式”,开始自言自语。
“为什么会泛开?是纸张的原因吗?宣纸容易泛?还是墨的问题?现在的墨是水墨所以容易泛,难道要用油墨?我的天不会为了做雕版还要再去造油墨吧……”
她搓着下巴。
每次都是如此,她想要造出什么东西就要解决更复杂的问题,这样折腾一通后做出来的东西还不一定是她要的东西。
就在裴家客店的地下室里,已经摆放了不少废弃的玩意儿,包括她做失败了只能亮一天的“人工夜明珠”、达不到温度烧不出来的瓷器、各种有漂亮颜色淡含毒的颜料等等。
每到这个时候,她都暗恨没有把家里的《中国古代日用化学工程技术史》和《中国古代科学史纲》带来。
为了雕版还要创造出油墨,有这时间和钱,不如雇穷书生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