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才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说:“花夭想要提前回国去。”
“他要回去?那使团怎么办?白袍骑呢?”
傅歧一怔。
“她是想身败名裂吗?”
“临川王身亡,她放心不下,一是为主报仇,二是六镇可能动乱,她急着回去召集安抚旧部和故交,想请我相助她回国……”马文才叹气,又说:“但六镇动乱,与我国有利,故而我十分犹豫。”
他是重生而来,布置了如此之久,等着的就是一场北方大乱。
在他准备好之前,北方不能乱,北方一乱,南方也要再起刀兵,他那点弱小的势力随时会分崩离析。
可现在他父亲已经带着家人隐居,祝家的船他也给踩了下去,如今他是白袍骑的参军、梁朝的侍郎,又有了足够招募勇士的财帛和实力,也不是没有一搏之力。
还要不要再稳定两国的局势,就成了让他犹豫之事。
儿女情长、家仇旧恨,毕竟比不上他的野心。
“你怎么跟我父亲想的事都一样……”傅歧啧了啧舌,“听说朝中现在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对送使臣回去不怎么热衷,也难怪花将军着急。”
北方要乱,说不定他们南方就要顺水摸鱼了,此时签订和议,有些不智。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只是这想法一猜就着,未免有些吃相难看,魏国那些使臣不见得有什么好心情。
“不过我觉得,六镇乱了,未必就对魏国有多大影响。至多制造点小麻烦。”
傅歧的想法也是这时代大多数人的想法。
“无非安抚拉拢一番,得了点甜头,大概就会被镇抚了。”
“所以如今我只是犹豫,花夭此人对六镇的作用可有如此之重我也不清楚,万一她回不回国对怀朔局势都没有太大影响,这个人情我就可以卖了。”
马文才在思考利弊时一贯冷酷无情,“她有把握在胡太后面前得势,而胡太后是魏国实际掌权者。我想要往北打通商路,却没有知根知底的魏国人可用,如果花夭真能在胡太后身边得势,也算是个能用之人。”
“那你找我商量什么?”傅歧很干脆地说,“我都听你的。”
我真要助她回国,全凭我一人不行,我这人从来不愿匆忙行事,得提前打算。”他压低声音,在傅歧耳边地低声说着几句话,又问:“可不可以?”
傅歧愣愣地说:“可以倒是可以,但花将军怕是不愿意吧,毕竟要……”
“她若这样的决心都没有,就不值得我相助。”
马文才淡淡地说,“白袍骑如今不成气候,子云先生学习骑马加管理军务都尚且分身乏力,她抽身走了,我这参军说不得都得顶上,怎么算都是我损失更大。”
“行吧,不是很难。”
傅歧想了想,又说:“这些东西我好齐备,就是路引这些……”
“这些不必你操心。”
马文才笑道。
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儿,确定了些细节,才相约着一起回帐篷。
等到了营帐外,恰巧祝英台也跟着花夭一起走出帐篷,祝英台的表情很兴奋,全然没有之前来时忐忑不安的样子。
祝英台打了鸡血的样子倒让马文才吃了一惊。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祝英台向花夭表白被答应了?
难道花夭没有好好和祝英台说清楚,让祝英台误会了什么?
祝英台要知道了花夭是女人,应该会眼泪汪汪哭着出帐篷才对嘛!
马文才用狐疑地表情看看祝英台,又看看花夭,十分担心花夭欺骗了祝英台的感情。
祝英台看到马文才过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跑到傅歧面前抬起头:“不是要看账簿吗?走走走,我现在陪你去!”
留下花夭和马文才两人大眼瞪小眼。
“她……这是怎么了?”
马文才指着离开的祝英台,纳闷地问。
“我答应她不能说,并不是什么坏事。”
花夭对马文才拱了手,“我先去操练了,之前请求马兄之事,还望……”
“我明白。”
马文才狐疑地点点头,目送着花夭离开。
祝英台来了,傅歧的任务就减轻了很多,牛首山大营里也没有多少账目,要不是之前朱吾良贪腐太过,怕是这些物资也不必从金部发放下去,而是由白袍骑的军曹核对。
马文才说是参军,其实更像是个副官,白袍骑内什么时候他都可以管,也可以不管。打仗时要参略军事,现在也只能在花夭身边听听如何训练骑兵。
陈庆之为人宽和,又是庶人,一直在和士卒们培养感情。他虽是主将,可却不通骑术,和其他士卒一样操练,因身体文弱有时候还垫底,但从不放弃,所以众人对他又敬又是亲切,并无拘束。
倒是马文才因为是士人,一开始又领着北府兵用武力镇压白袍骑旧人,颇有些高高在上之感,白袍骑里众人对他都有些畏惧,寻常士卒也不敢接近他。
他倒是有意想要亲近白袍骑诸人,只是先入为主的印象太过深刻,成效也不算明显,他在白袍骑中,怕是人缘连傅歧都比不上,毕竟傅歧一来,总是带着不少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