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你的太医丞是二皇子举荐的,想来你应该知道最近发生在二皇子身上的变化,所以亲自来问问。”
听马文才说起这个,徐之敬一直憋着的八卦之心终于蠢蠢欲动起来。这件事说起来不但他知道,而且还和他大有关系,只是这事说出来有点滑稽,还关系到皇家秘闻,他只能忍着。
如今马文才问了,他打开门四下张望了下,又一扬手,在门前的地上、花盆中撒了些药粉,这才回到了屋中。
“如果有人靠近,就会忍不住一直打喷嚏,倒比什么人看守都安全。”
他笑吟吟地说。
“你们问我二皇子为何突然热衷于争权夺势了,说起来你们肯定不信……”
徐之敬带着几分神秘之色,将那天在萧综府里发生的事情、以及自己的猜测与应对说了出来。
他说完后,以为马文才和褚向会受到惊吓,却没想到两人都挺镇定,似是毫不吃惊。
“怎么,你们早就知道?”
徐之敬也不笨,傻眼问道。
“我姑母是前朝皇后,曾给我说过不少秘闻。”
褚向顿了顿,又说,“就因为吴贵人当年有孕,所以我母后在宫里一直庇护着她,旁人只以为她是我姑母宫里一个普通的宫女。说起来也有些邪门,这位吴贵人虽然长相艳丽,却也算不得什么绝色,就不知为何,前后两位皇帝都看上了她,陛下根本不好女色,却依然纳了她。”
萧衍并不是昏聩好色的皇帝,后宫里那么多嫔妃,哪怕倾国倾城的潘妃,他都没有多看一眼,就任由潘妃自尽陪东昏侯而去。
可是他却看上当时还是宫女的吴贵人,还力排众议留下了这个前朝宫人,除了“邪门”,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原因。
马文才倒是先听到宫里的传闻,再推敲出萧综的性情为何如此古怪的。
“我之前在宫中,听到过一些传闻……”
他说。
“只不过陛下对二皇子殿下和其他皇子一视同仁,我一直以为这个传闻是个谣言。”
这位二殿下举止一直别扭。
若说他热衷与权势,可祝家想要脱离,他也任祝家脱离了,并没有赶尽杀绝;若说他贪财,自己将那糖方进献给了内监,他也就直接放弃,并没有为了一张糖方要求南方向他进贡甘蔗和糖块;
他似是和临川王有合作,却也写过《钱愚论》讽刺临川王贪财无度。
他好像一直和萧宝夤有联系,但萧宝夤显然更相信褚向而不是他,可见两人并没有如何牢不可破的盟约。
尤其依祝英台所言,他还在海中洲上养了一支船队,随时都能出海。以前他想不明白,现在倒是恍然大悟。
怕是因为萧综对自己身份的怀疑,他早就已经为自己留好了几条退路,不是从海路出海离国,就是从北方萧宝夤把守的边境北投魏国。
正因为在梁国的一切都是可以抛弃的,他的心力也就没有放在朝堂之上,多半狡兔三窟,在各处都有自己的势力。
也因为他早就生了抛却故国的心,什么浮山堰、什么镇龙铁,他也任由它被推波助澜,只为了从中牟利,好变换出逃的本钱。
如今二皇子打消了那点对身份的疑虑,他便态度陡然一变,想要把之前错过的东西都补回来了。
“二皇子倒是释怀了,可谁来弥补那么多在浮山堰中沉沦的百姓?”
马文才想起那千里浮尸,在心中冷笑。
“虽说浮山堰这么一环扣一环的阴损毒计一看便是出自萧宝夤那老狐狸的手笔,但他明知其中有鬼却利用一场灾祸装神弄鬼弄什么镇龙铁,难道也算是有苦衷?”
前后两世,浮山堰都令他为之动容,浮山堰一崩,等于梁国这么年的基业也跟着崩了。
二皇子这时候想力挽狂澜,已经晚了。
他垂眸思忖,用余光扫了眼褚向,发觉后者也在思考什么,心中微微一动。
“既然知道前因后果,我心里也有数了。”
马文才当即起身,来的匆匆,去的也干脆。
“徐兄,多谢。”
“你这就要走?”
徐之敬没想到马文才来就是为这个,连忙又喊住他:“你先等等,我之前听说祝英台好像要纳妾是什么情况?可是有了什么麻烦,被什么女人缠上了?”
祝英台的性子他们都知道,又单纯又热情,徐之敬本就是人性本恶论的拥簇者,一听到这个消息就不由得为祝英台担心。
再加上马文才那时候出了京,他下意识就以为祝英台是被人骗了。
听到这个,褚向倒是讶异了下,看了眼马文才。
马文才没想到祝英台的事居然连徐之敬都知道了,挑了挑眉说道:“不是什么大事,一个寡妇被人看上了,怕守不住家业,请祝英台帮忙给个身份,以免被人夺了财产。那女子和祝英台有些旧交,她心软,就应了,算是个外室吧。”
徐之敬一听,倒像是祝英台会做出来的事。
“原来如此,是这样那天我就不去了,你也多看顾些祝英台。”
徐之敬叹气,“如今他是太子那边的人,我是二皇子的人,我怕生出什么波折来,给他惹麻烦。”
“哪有那么多念头,和祝英台相处你不必想那么多。”
马文才摇摇头,笑了,“我会把你的担忧带到的,你且好好做你的太医丞罢。听说从刘宋以来,除却这些年,太医令还没有不姓徐的……”
徐之敬咧出一个笑容,了然颔首。
“这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