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角,一直不苟言笑的王府常侍梁话说道。
“丁令光隐忍而有野心,这样的人绝不会眼看着自己失败。这谣言一被做事,连太子和几位皇子也要被牵连,像她这样的心性,多半……”
他话音未落,门外就有管事大声通报。
“殿下,宫中传了话,丁夫人薨了。”
***
丁令光自尽了。
她服下了剧毒,没有给自己任何机会。
因为皇帝的训斥和恼怒,太子和三皇子在门外足足跪了两个时辰,才得以进去探望生病的亲母,结果等到的,只有生母服毒而亡的身影。
接下来的时间里,整个宫中兵荒马乱,有去太医署找太医的,有去金部要准备灵堂的物品的,有去各个衙门商议后事的。
以往这些都是丁妃统管,如今她死了,后宫里群龙无主,天都像是塌了一半。
也是徐之敬好运,他那一番话让丁令光没有再挣扎,也给了他自己逃脱的机会。
到了金部,他问清了傅歧今日在部里办差,立刻便请了人带他过去。
待见到这位同窗好友,他也顾不得别的了,一把抓住他的手。
“傅歧,救我!”
第380章 眉目如画
金部负责京市、宫市等交易, 还有对百官、军镇、蕃客的赏赐, 以及供给宫人、王妃、官奴婢的衣服。
傅歧这个金部郎平日的工作类似于出纳,虽然繁杂,却并不劳累, 最多把宫中库存的旧布之类的东西贩售出去,因为建康令是他父亲, 也没人敢刁难他。
但今日却是他上任以来最忙的一天。
前阵子就传言丁妃旧疾犯了,只是恰巧遇到临川王那件事,太医都不在宫里,就拖了下来,没想到还没有多久,她就薨了。
她是后宫诸夫人之首,虽然不是皇后, 但薨了还是有许多仪制度的, 不但后宫里挂的彩幔都要换成白的,宫人奴婢的衣衫也得换上素服,还有来祭拜的百官夫人的祭服、灵堂上所需只用, 桩桩件件都是金部的职责范围之内。
偏生宫中很多年没有妃子薨逝,金部的储备根本不够,期间太子的人还来了两三次, 对那些粗麻素布完全看不上眼,非要金部里用最好的。
这时候要急着用, 只能在宫市和京市里立刻采买, 这立刻就要的事情, 即使是金部官员也不免焦头烂额。
以往这种事,傅歧都是委托马文才的旧部陈霸先去做的,他现在算是半个地头蛇,因为是油库司的管事,人脉也广,平日里傅歧急着要什么都是陈霸先去周转,这一次也一样。
趁着宫里宫外运转物资的机会,徐之敬藏在金部的厢车里,终于成功逃出了宫外。
“徐太医。”
负责接应的陈霸先警惕地看着四周,将徐之敬从厢车后部的夹层里扶出来。那地方狭小又闷热,藏了个人自然不太好受,徐之敬全身上下像是被水洗过一般,被扶出来的时候腿还有点软。
陈霸先为人谨慎,不该问的一句都不会多问,递给他一套金部计史的官服,示意他换上。
“太医署已经找了您两天了,听说太子、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人现在都在找您,您这时候最好还是不要露面。”
毕竟最近他出入达官贵人家中治病,现在认识徐之敬的人不少。
徐之敬遭此一回,能呼吸到宫外的空气都觉得是如获新生,听闻之后感激涕零,“替我谢过马文才援手之情。”
“徐太医,马侍郎吩咐了,现在丁妃才薨,正是最慌乱的时候,让我先为您找一落脚之处。您可有什么打算?”
陈霸先也没狂妄到觉得自己的安排最妥帖,毕竟徐之敬出身豪族,说不得在京中人脉背景埋得更深。
去哪儿呢?
徐之敬犹豫了一会儿,就在陈霸先以为他没可去之处准备建议时,徐之敬却突然回答了:
“我在京中有一处产业,旁人并不知晓,劳烦你送我一程。”
陈霸先就知道这些大家族的子弟必有后手,连忙应下。
那徐之敬顿了顿,又说:“再劳烦陈使君,帮我给好友褚向送封信……”
“使君当不得,我不过是受马侍郎之托,算不得什么使君。”
陈霸先诚惶诚恐,又是一口应下。
“徐太医放心,您的信我一定送到。”
丁妃薨了,金部的车驾一天要来往宫内外十几趟,在两市出现也不显眼,陈霸先听闻了徐之敬说的地方,十分诧异地多看了他几眼,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将他在新桥附近放下了,又携带了他在车上写的书信回去。
那新桥附近,在建康城里也算是繁华之地,只是这繁华却不是白天,而在晚上。
这里是秦淮歌舞之姬的画舫停靠之处,每到夜间,这些画舫便从新桥泊里出发,在秦淮河上游船,供恩客享受,说是**窟也不夸张。
陈霸先怎么也没想到徐之敬所说的产业是在这里,可再一想,也确实没有哪里比这里更适合当藏身之所了。
这些画舫并不是固定在此的,大部分妓子和鸨母都是租借的这些船只,船上人员流动复杂,游玩路线也不重复,甚至有恩客一住便是数月,谁也不会来这些船上查人。
更别说徐之敬的圈子里没人狎妓,怎么也不会想到这里来。
徐之敬遮遮掩掩到了一家挂着“芳”字旗号的画舫上,刚刚露面,便有打手肃容将他请了进去。
徐家如果只靠行医和家中的庄园,根本支撑不了家中子弟优渥的生活,所以徐家在京中也有不少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