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节(1 / 2)

于是花夭拿起手边已经放下的小刀,在自己的手背上重重划了一记。

她用马文才的帕子浸满了自己的鲜血,以鲜卑人的献礼之姿,将血帕双手奉上。

她虽不喜政治,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莽夫,马文才一直以来在谋划的事,她虽无法窥见全貌,可也有所察觉,并为那隐隐露出的冰山一角而震撼。

她毫不怀疑,如果真有他口中那种“即将到来”的变革,马文才不但能够占据先机,甚至能在滚滚的乱世中创造出一番不世的功绩。

但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若说枭雄,她的师兄贺六浑欢绝对算得上她平生仅见的人物,而那个攻入魏都、血洗洛阳的尔朱荣,虽人神共愤,也算得上是用兵上的奇才。

然而这些她见过的诸雄之中,称得上“英雄”的,却唯有任城王元澄和面前的马文才二人。

他们都知难而不畏难、待人以诚而不以谋,也许因为出身,都或多或少有些高傲,却从未将麾下的部属看做猪狗牛马一般,也不曾因为身居高位,而无视来自底层的呐喊。

她曾无比的蔑视北海王世子,因为后者有窥见危险的智谋,也有改变局面的身份和实力,然而他选择的是束手旁观、仓皇而逃。

这样的马文才,才值得她“歃血为盟”。

马文才接过了染满鲜血的锦帕,捋起自己的袍袖,露出一段线条明快、肌理分明的手臂。

他从腰间拔出佩刀“照渊”,在自己的上臂上亦划开一刀,将血帕的另一侧也染满了自己的鲜血。

鲜红的血液被厚密的丝帕贪婪的一饮而尽,两人的鲜血渐渐汇聚在一起,在丝帕上蜿蜒扩张、旖旎交缠,最终交织成一副让人荡气回肠的图画。

“以血为誓,无论何时,我必不会负你。”

马文才紧握着那方血帕,上前一步,将花夭拥入怀中,以手拍击她的右后肩膀。

花夭用鲜卑礼节奉之,他便也用鲜卑人的礼节回之。

和花夭那些“兄弟”不同,马文才的怀抱坚实却不强硬,带着他一贯的别扭体贴,她的鼻端甚至还能轻嗅到一阵淡淡的松香之气。

她的心无端地跳动了几下,原本该也提上来拍击他后肩的手,竟迟疑了几分,才攀上他宽厚的肩背,缓缓地拍击了几下。

而后,她便感受到对方那虚虚贴着的胸膛上突然传来一阵震动,马文才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耳边越发的勾人心弦。

“相信我,比起当那劳什子小王爷的‘王妃’,我交托与你的信任和盟约,更值得你期待。”

***

安抚完了自己的“后院”后,马文才又忙碌几天,才完成了白袍军出征前的所有准备。

为了在道义上获取支持,护送北海王北上的规格和声势极为盛大,不但皇帝亲率百官与百姓十里相送,连白袍军也俱是银甲白袍、全副武装,骑乘着河西之地出产的宝马,俨然一副英武之师的模样。

相对于百官的“依依不舍”,建康百姓的离别之情才称得上是情真意切,有些小娘子甚至高喊着白袍军中某些“明星骑手”的名字,哭嘤嘤的跟随了十几里,而出城时百姓们馈赠的礼物,更是不计其数。

这几年来,牛首山大营一直是建康百姓工作之余放松身心的去处,每月一次的赛马盛事不说,就连牛首山大营内外也因此有了成规模的集市,京中权贵富豪想要购买马匹、马具,甚至为自家骏马配种,都有了可寻之地。

对于许多百姓来说,因为赛马会而衍生的食肆、铺集,还有那每月一次的“赌马”盛事,都让他们摆脱了乏味而贫瘠的生活,牛首山大营里那些日渐阔绰的白袍军更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如今白袍军走了,只留下一座空荡荡的牛首山大营,和一段有关健勇们的传说,想来短时间之内,建康百姓还难以调节这样的空虚。

面对这样的“热情”,白袍军的骑兵们也是感动异常,有些曾是魏国人的士卒想起过去的日子,甚至泪洒衣襟,尤为不舍。

如今已经升为北海王的元冠受并没想到白袍军在梁国如此受拥护,此时也不禁惊讶万分。

然而再看白袍军军容齐整、甲胄俱全,即使是一直被低气压笼罩着的魏国人队伍也不由得精神一震,对这次北上之心升起了许多信心。

建康范围之内不得纵马,即使白袍军是骑兵也不可以,队伍只能骑着马慢行出城,在官道上缓缓前行。

在所有人俱是骑马的队伍之中,夹杂着一辆显眼的马车,引起了不少人的好奇,议论纷纷。

“那个马车里是什么人?是北海王的女眷吗?”

“不是,听说是受了重伤的魏国将军,陛下特地关照,要好好照顾的。”

“咦?我怎么听说是魏国的什么公主?”

“我听说好像是白袍军的什么将军?”

送行者的议论纷纷并不能惊动在马车上静养的花夭,事实上,这还是她第一次躺在马车里出征。

马车里还坐着一身官服的徐之敬。

他是白袍军这次的军医,领了太医局七八个太医生一起随军北上,名义上是为白袍军医治,实际上是萧衍不放心自己的儿子,担心他的身体情况,所以才赐下各种贵重的药材和药散,让徐之敬跟着白袍军一起前往魏国。

徐之敬曾经作为使者出使过魏国,又曾是萧综的长史,皇帝对徐之敬十分放心,也尤为看重。

白袍军和北海王等人更是不用说,此去前路迢迢,队伍里有个擅医者相随,自然是人人庆幸。

正因为如此,他成了“重伤在身”的花夭之外,另一个可以坐车的人。

徐之敬看了眼车中的各项布置,尤其是包裹着整个车厢里的裘毯,不由得啧啧称奇。

他和马文才相交已久,即使是祝英台和傅歧这样和马文才过命的交情,也没有被马文才这样对待过。

但他也不会和旁人一般,觉得是花夭和马文才有什么私情,而是下意识的觉得花夭身上一定有什么马文才值得重用的原因,甚至不惜让她带着伤千里迢迢前往洛阳,还请他一路照看。

想到这里,徐之敬忍不住好奇马文才能为花夭做到哪一步。

于是他对着骑马的马文才招了招,将他叫了过来。

马文才骑着的正是大黑,它从车窗里看到里面坐着的是花夭,立刻迫不及地的用头拱着车窗,想把脑袋伸进去。

花夭被它逗得哈哈大笑,马上的马文才也有些狼狈,好不容易安抚完了马,就听见徐之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