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之中,主将尔朱吐沫儿匆忙迎战,下令作战。
可惜已经晚了!
在平原上数次加速的骑兵像是一把缠绕着风雷的巨剑,狠狠斩向面前的骑兵,被这把巨剑扫过的人、马皆不是这一合之敌,很多骑兵猝不及防便纷纷跌落马下,被碾成了肉泥。
冲锋带来的巨大的惯性让白袍军杀入阵中如同无人之境,来驰援的杂胡部队长途跋涉而来,马力根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跑是跑不掉的,一个照面就损失了三分之一人马的尔朱吐沫儿一咬牙,重新整军。
“迎战!跑不过的,跟他们拼了!”
于是白色的洪流与衣服杂色的部队狠狠撞在了一起,就像是两支凶猛的巨蟒,相互纠缠、绞杀、拼斗,此刻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念头:
——要将对方吞没干净!
被偷袭成功的尔朱军损失了太多人马,此刻已经落在了下风,但这些纵横河北的杂胡军队不愧他们的“凶星”之名,即使掉落马下、即使失去了手、失去了腿,只要身体还有一个地方能动,也要战斗,不少白袍军都是没有防备这样的凶猛,被以为必定要死的对手反戈一击落于马下。
论战斗力,这支军队是白袍军参战以来见过的最强军队,可想而知尔朱荣的本部兵马会有多强。
“小心!”
马文才扭身一槊格开向陈庆之敌人袭来的狼牙棒,手臂还为刚才的力道隐隐作痛,忍不住骂道:
“战场上是分神的时候吗?!”
一面应对着面前的强敌,一边还在思考着敌人战斗力问题的陈庆之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着,手上却不慌不忙地做了个“散”的手势,下令军队散开。
散开的白袍军从容脱身,调转马头,又一次向着尔朱吐沫儿的军队发动了一次冲锋!
白袍军的军势犹如反复钉入敌人阵中的楔子,又一次齐攻之后,对方已经剩下了不到一半人。
这时候,尔朱吐沫儿军队军纪差的特点突然爆发出来,开始有胡兵不顾将命脱离了战圈,向着远远地地方奔逃。
每有一个骑兵奔逃,被死守着的阵型便豁出了一个口子,如陈庆之这样的将领又怎么会错过这样的漏洞?
不过是几次将旗的翻覆,尔朱吐沫儿的五千人马便死伤殆尽,仅有尔朱吐沫儿领着十几个悍勇异常的亲兵逃脱了。
鸣金收兵的陈庆之在战马上游刃有余的清点剩余的兵马,荥阳城头上观战的元鉴与守军却是好一阵心惊肉跳。
他们与北海王一样,原本还有几分趁机消耗白袍军人马、倒戈一击的想法,在看到白袍军的勇猛后这个念头也都消失殆尽。
在众人的仰望下,浑身浴血的白袍军踩着城外那一片血肉泥泞大胜而还,在他们下马,列队整齐地通过城门时,不知是哪个替他们把守大门的同袍叫喊了一声:
“白袍军,威武!”
“大胜!”
陈庆之抬起手,宣告着此次出阵的结果。
霎时间,城门前,城墙下,城头上,所有曾与白袍军并肩作战过的士卒都感受到了胸中那腔热血的沸腾。
这是堂堂正正的胜利,也是振奋人心的胜利。
“大胜!大胜!”
军人的天性只有一个,不是“战斗”,而是“胜利”!
“将军无敌!”
“无敌!无敌!”
越来越多的人敲响自己的武器,曾经的质疑和偏见也在那一双双坚毅的眼神中冰雪消融,转而化为深深的敬意和向往。
身为士卒,谁不想遇见这样的主将?
身为军人,谁不想遇见这样的胜利
矛戈震地的声音不知何时也加入到了呐喊之中,那是地背城一战取得大胜的白袍军表达的尊敬!
“白袍军,威武!”
第472章 荣誉与价值
陈庆之一战立威, 然而荥阳城的危机远远没有解决。
荥阳城的情况和元鉴把守的睢阳不同, 元鉴及其副将丘大千曾多次输给陈庆之, 天然便有了畏惧心理, 而派来援助的济阴王和羽林军公认的不靠谱, 援军基本没有指望, 所以睢阳攻克后并没有太多波折, 元鉴降服了北海王,也一直听从陈庆之的命令。
而荥阳的守将长期镇守此处, 极得人望, 朝中又派了左仆射和朝中官员亲自来指挥作战, 虽然这位左仆射已死,两名大将也被俘,但荥阳未必没有存着朝廷援兵一来便被收服的心思。
何况荥阳刚克,陈庆之一面要提防荥阳的原守军哗变, 不得不分出大量兵力监视并控制这些士卒,一面又不得不继续任用荥阳的守军继续修缮城墙、准备防守的物资,如何把握这个度就很棘手。
除此之外, 虽然白袍军连番大捷,但战马和士卒都因此受到了比之前严重的伤势, 还能够继续作战的不足五千人,剩下的必须至少休息十天左右才能恢复正常行动。
至少半月之内,如果再有大战, 就得靠睢阳和荥阳的守军了。
这实在不算个好消息, 战斗力大损的白袍军等于废掉了陈庆之的一臂, 而他们接下来还要攻克虎牢、轩辕两关才能进入洛阳,如今荥阳和睢阳的士卒互相牵制尚且力有不逮,更别说立刻积极面对应战了。
正因为这种种的理由,陈庆之一口回绝了元鉴关于让元冠受立刻赶往荥阳镇守的请求。
荥阳现在并不安稳,陈庆之也没有余力分兵去保护元冠受,现在做好的决定即使让他在稳固的后方待着,即使急着来立威也不是现在这时候,现在过来不是坐镇,是来送死的。
“除了尔朱吐沫儿那种有勇无谋只想着争功的,其余几路的援军并不会那么不智,怕是做着以逸待劳等待大军齐聚再发动总攻的准备,现在我们的形势不容乐观啊……”
已经对陈庆之彻底心悦诚服的元鉴忧心忡忡,“我们现在的问题和之前的荥阳一样,我们也没有了守城的物资。”
“不,我们的问题比之前的荥阳还要艰巨。”
陈庆之叹息,“这里毕竟是魏国的国土,无论是守将下令拆屋子还是征收富户的火油等物资,并不会引起太大的动乱。但我们是新克的敌军,又是梁人,荥阳人本就对我们充满敌视,若我们现在去拆房子得柴薪、抢富户的火油膏脂,只怕等不到明天,城内先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