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大胆!”
“你在乱吠什么!”
听他说洛阳肯定会失守,当即有人大怒出声。
“让他说!”
尔朱荣的注意力从那带来噩报的传令兵身上转移,看向眼中精芒四射的宇文泰。
那传令兵颓然而退,身上汗湿的如同水洗过一般,趁此刻没有人注意到他,连滚带爬的逃出帐去。
宇文泰见尔朱荣没有动怒,也松了口气,继续慷慨陈词道:
“将军现在回京,不但有可能失去现在得到的优势,还有可能被东西大路的大军以逸待劳、在入京之前便受到伏击。”
见他说的如此自信,帐中诸将脸上也是神色各异。
起码尔朱荣是听进去了,面色已经渐渐恢复了平静。
“继续说。”
“所以,大将军此时应当做的是回返晋阳……”
宇文泰继续说,“晋阳是将军镇守的地方,也是将军的根本。等回到晋阳,将军只需静候时机,待北海王和齐王为了入洛两虎相争,将军再趁虚而入鼎立乾坤,方是上策!”
宇文泰一言结束,满帐寂静,有不少跟随尔朱荣的大将看着宇文泰已经生出了招揽之心。
一直站在尔朱荣身后的贺拔岳露出“后生可畏”的怀慰之色,知道这世侄的命应当是保住了。
果然,尔朱荣并不是个糊涂人,只是思考了片刻便知道宇文泰所说的不假,现在回洛阳已经于事无补,还容易被人寻了可趁之机前后夹击,毕竟整个魏国领军在外的宗室将领都对他虎视眈眈、恨不得将他杀之而后快。
“你该庆幸你不是任城王……”
尔朱荣抛下这句后,又吩咐左右:“来人啊,给他松绑!”
立刻有尔朱荣帐下的大将亲自给宇文泰松了绑,后者道了谢,自己麻利的从地上爬起来,毫无狼狈之色,仿佛刚才跪在那的不是他似的。
“我在离开洛阳之前,已经吩咐了天光,只要荥阳有变故,就让天光将皇帝秘密护送至晋阳。”
尔朱荣叹了口气,“这只是以防万一的决策,我原以为不可能用上,却没想到竟然真有今日。”
“陛下已经前往晋阳了?那洛阳给了他们有什么!”
众人听闻尔朱荣的后手,皆是大喜过望。
“陛下在哪儿,哪儿才是国都啊!”
“还是将军英明,深谋远虑!”
在一片歌功颂德声中,尔朱荣也渐渐恢复了自己的果决,毫不拖泥带水地下了令。
“收拢残兵,一起押往晋阳。让他们抢洛阳去,只要小皇帝在手,想要什么没有?”
萧宝夤那样的角色,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北海王那种无名小辈入洛阳夺得帝?可就算萧宝夤赢了,他一不是鲜卑人二不是魏人,区区一个前朝皇子,怎么可能服众?
至于北海王,要不是有半路杀出来的陈庆之护送,算个什么东西?!
尔朱荣心中思忖清楚后,连最后一丝犹豫都没有了。
待众将迅速领命出去准备拔营之后,孤零零立在帐中的宇文泰就显得极为醒目。
虽然他对宇文泰也很感兴趣,但他帐下多是羯人和杂胡部队,宇文部乃是鲜卑大族,若收下宇文泰为亲军会引起旧部的不满和忌惮。
尔朱荣对待自己的亲信还是非常大方的,所以他看了宇文泰一眼,淡淡道:
“之前你说被我军俘虏是为了来投奔贺拔岳的?那你就去贺拔岳帐下当个校尉吧。”
以他现在的地位和兵力,实在是看不上宇文泰领着的那千儿八百的鲜卑族兵,哪怕刚才他的话实在出色,在他看来也多有纸上谈兵的意思。
闻言,无论是宇文泰还是贺拔岳都大喜过望,贺拔岳更是三呼而拜,感谢尔朱荣留下了义兄的骨血。
贺拔岳生怕会生出什么变故,连忙拽着道过谢的宇文泰要离开帐中。
临出帐前,宇文泰看了眼帐中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伤感地在心中发出了一声悲叹。
***
荥阳城之围,随着花夭领来的援军迎刃而解。
援军到来时,白袍军正好接到马文才的信号准备撤退,所以兵甲俱全,当马文才匆匆下了城门亲率大军出城接应援军时,甚至连准备工作都不用做,一声令下立刻就杀了出去。
看在荥阳城上的众军眼中,这便是陈庆之又一次“料敌先机”,事先就做好了反击的准备,于是城头上一时士气大振,哪怕元天穆极力想要挽救败局,也没有上演之前“七千白袍军大破荥阳守军”的前尘,最终还是不得不在荥阳城外丢下数万人和众多兵马粮草辎重,领着几个亲兵败逃了。
元天穆一逃,他率领的大军立刻逃的逃,投降的投降,十几万大军输的毫无悬念。
待大局已定,陈庆之亲自率领荥阳守将开了城门,迎出城外,感激各路兵马前来相助。
另一边,马文才刚刚领着白袍军将元天穆的攻门大军杀了个人仰马翻,好不容易和花夭的黑山军汇合。
眼见着胜局已定,马文才也有许多话想要问花夭,刚准备趁着陈庆之和其他人客套的时候和花夭说几句话,就见援军中有人看向马文才、准确的是看向他坐下的大黑,目光凌厉而充满审视。
马文才何其敏感,顺着目光的方向看去,见是一位年约三十的精悍武将,目光深沉、方额高颧,不由得一怔。
他认识这人吗?
“夭夭,他那马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