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节(1 / 2)

“将马家人也看管起来,莫要被发现。”

“……”

梁山伯愣了下,才回应。

“是,陛下。”

梁山伯若不停顿这下,萧衍反倒要考虑换个人执行这个差事,见这梁山伯城府还不算太深,萧衍也有耐心对他解释。

“朕知道你和马文才私交不错,但私交归私交,国事归国事。马文才与陈庆之如今都领军在外,虽然他是监军,但朕也不能只听一面之词,以免寒了功臣之心。”

他语气平淡,“如果他日陈庆之回国,知道朕监视了他的家人,却没有监视马文才的,则要对朕、对大梁生出怨怼。只有一视同仁,方才是为君之道。”

萧衍意味深长地看向梁山伯。

“朕吩咐你去看管马文才的家人不是因为信不过他,而是不愿他日后和陈庆之生出嫌隙,你明白吗?”

梁山伯哪里敢说不明白,当即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等梁山伯出了门,萧衍可惜地叹了一声。

说起来,这裴山作为御史实在好用,是他目前用的最趁手的一把武器。

他是家中弃子,没有家族支持,没有什么朋友,在京中既不结党营私也不经营私财,之前还有断袖的名声连使美人计抓他把柄的都没有,可谓是再孤直不过的一位孤臣。

用他,既不要担心牵扯到什么门第关系,也不用担心朝中派系,而他能力也确实出众,又善于抽丝剥茧心思细腻,很多事情不必自己吩咐,他便能举一反三,做的很好。

但也因为他太过孤直,反倒不似马文才和陈庆之那般有很多地方可以拿捏,又因为没有牵挂,行事如何不好推测。

是个只能拿来“用”,却不能“重用”的人,最适合的就是一直在御史台干到老死,再往上都要斟酌。

而他一直干的都是这样得罪人的事情,若没皇权庇护自己就要先粉身碎骨,也不必担心他投靠哪边。

萧衍自觉自己已经处理好了有关白袍军的“后顾之忧”,心中放下一桩大事,便将心思又转到萧综上面来。

不管陈庆之为何要藏起二郎,现在他既然挟持了二郎,便不能听从朝中大臣的怂恿,临阵换将、召他回国,以免他铤而走险,索性留在魏国掌兵,反倒养虎为患。

说到底,还是得让马文才对他安抚拉拢,除此之外,就是要让他知道“二郎”在他这里的价值不仅仅是一个被放弃的皇子,只有让他回国,才能给陈庆之带来最大的价值……

萧衍坐在太子萧统最爱坐的位置上,思考着该如何保全自己另一个儿子,渐渐地便出了神。

他向妻子所发的毒誓,仿佛一道阴影,笼罩在这皇宫之上,时不时便从阴暗处冒出,侵袭上他的心头,让他思维混乱。

良久之后,萧衍叹了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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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如今梁国可以说内部暗潮汹涌,外部一片大好,立储的事情实在太敏感,大部分的人都不约而同的避而不提这个话题,在早朝上就“是不是该召回陈庆之”和“依照盟约讨要领土”争做了一团。

然而他们越闭口不提这个话题,萧衍就越反其道而行,在朝中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哗然的决定。

他决定解散东宫。

南朝的更迭太过频繁,有时候甚至一朝换了好几个太子,能坐稳皇位的皇帝都少,更别说储君。

所以从刘宋以来,嫌少有东宫官员能够长久的,一旦改朝换代,东宫的属官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太子即位后,太子官往往以东宫恩而成为重臣,宫廷发生派系纠纷时,东宫官亦常被卷入,甚至成为牺牲品。像是梁朝这样一朝天子坐稳了几十年,而太子所在的东宫也稳固了几十年的,几乎可以说绝无仅有。

东宫的任务是教育、辅导、保卫太子,以保证皇权长久承袭,对于萧衍来说,三师三公等东宫的官衔常常成为加官、赠官的荣誉职称或尚书省迁转的准备。

授予东宫官衔,可起奖励、明升暗降、调剂平衡等作用,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缓和内部权势斗争的一些矛盾,几乎朝中所有的流内官员都兼任过东宫中的某些职务,直到他的实职能够胜任后,东宫的官位才会卸任。

譬如曾当过太子舍人的中书令谢举,担任过太子家令的秘书丞朱异,担任着东宫官记的左仆射徐勉等等,皆是如此。

但无论东宫官员如何位高权重、如何地位显赫,这些属官都是围绕着太子为核心存在的,一旦没有太子了,东宫就要裁撤。

在此之前,没有人觉得东宫会被裁撤掉。

这是一个相当稳定的“小政权”,从最低级的左右卫到最高阶的三师三少,所有的属官职属皆全,萧衍为了培养太子,属官均精选四方名儒、经世名臣、勋旧大臣担任,并选才俊之士作伴读。

哪怕萧衍哪天驾崩了,这套完整的“小朝廷”体系可以立刻投入到治理国家的工作中去。

这不但是皇帝几十年来的心血,也是薨了的太子几十年的心血,亦是朝中上百官员几十年来博弈平衡后取得的成果。

一旦被打破,整个政治局面都要出现颠覆。

那些储备中的实权官员固然要不知何去何从,那些没有实职只享受恩荣的虚职官员也会因为失去了清贵的头衔而对朝廷产生不满。

除此之外……

不少人偷偷看向三皇子萧纲,在心中猜度着这位殿下到底哪里惹怒了天子,竟在朝会中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萧纲脸色难看的可怕,他毕竟年轻,没有太子沉得住气,一听见父皇要裁撤东宫,脸上又红又白。

红的是羞,白的是惧。

萧衍想要裁撤东宫的提议一出,立刻有不少官员出列反对。

“陛下,储君之位何等重要,怎能空悬太久?”

东宫的太子詹事、亦是太府卿的王筠满脸不悦。

“东宫的存在对于国家来说关系着王朝的盛衰和民心的稳定,一旦裁撤了东宫,下一任的储君该如何理事、如何服众?”

“陛下,若是想让下任储君便于管理东宫,大可暂且搁置这些属官的职能,直到新的储君选出后再起复,不必裁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