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尔朱荣的大军突然出现在黄河南岸的时候,所有人都是懵的。
尔朱荣并没有声势浩大的渡河,为了避开白袍军的耳目,他花了四天的时间,每日夜里让人悄悄渡河,先到的人马囤积在被废弃的邬堡里,以肉干和硬饼做粮食,一直撑到五万大军全部集结。
这五万人全部抛弃了马,一路沿着黄河急行军到了黄河南岸的大营,派出斥候一探,顿时乐了。
魏国南岸的军营号称有十万兵马,实际上能有半数都算不错了,更别说营中还有皇帝御驾亲征后不得不带的宫人、厨子、杂役等等,现在兵营里人莫名其妙少了一半,营中空虚,一击就能得手。
尔朱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大营里没有多少人,但绝对不会错过这个好时机,当即命令全军攻克南岸大营,直抄元颢的本阵。
可怜南岸大营中留下的兵卒原本都是警觉老成之人,正因为他们遵守军纪才没有在战时随意出营,却反倒受到了致命的打击。
很多士卒连衣甲都来不及披上,就在尔朱荣麾下凶神恶煞的士卒刀下成了冤魂,还有些勉力能逃出自己的营帐外,却发现整座大营已经都被包围了,除了背水一战,根本就别想单独逃出去。
混乱中,大部分魏兵来不及上马,更多的人是赶不到马厩处去,尔朱荣的骑兵也都下了马渡河,双方都是步卒,只能贴身肉搏,霎时间南岸大营里杀声震天,血肉横飞。
狭路相逢,唯勇者胜!
元冠受领着的人马多是睢阳、荥阳城保留下的守军士卒,也有从河南各州郡调来的驻军,之前从未在一起长期作战过,缺乏默契和团结不说,有的乱起来了连哪边是友军都弄不清楚。
而尔朱荣领着的却是多年进退一致的乡兵,几年,几十年,甚至几代人的磨合让他们不用开口都不会错辨对方的身份,只是一个碰面,南岸大营里就少了一半的人。
能在这样的突袭中活下来的都不是庸手,剩下的人迅速集合在一起,一边派人向四方、尤其是中郎城求援,一边组织起抵抗。
这场残酷的厮杀从清晨一直持续到正午,不知什么时天空突然飘起了雨丝,让尔朱荣原本准备放火烧营的计划破灭,只能下令加快进攻的速度。
但是飘雨的天气也打断了南岸魏兵们打猎的兴致,开始陆陆续续的回返大营,准备和同火们一起分享渔猎后的成果。
有些聪明警觉点的,在回来的路上就察觉到了不对,掉头或逃向中郎城、或逃向洛阳方向,大部分人并未察觉到南岸大营里暗藏杀机,一回来就遭到了突然的伏击,连性命都很难保全。
在南岸大营里正在进行着一场屠杀时,由魏军精锐和王公贵族组成的游猎队伍也在半路回返了。
元冠受自然不是聪明警觉的,看到半路上泥泞混乱的脚印时还能笑出声来:“看来这几天军中的小家伙们都憋不住了,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打到老虎、豹子这样的大家伙。”
有宫人谄媚的恭维:“是陛下宽厚,底下的人才敢同乐。若是有人猎了大虫和豹子,必然会献给陛下,这几日都没听说有人猎到大家伙,可见陛下才是最擅骑射的那个勇士。”
前几日元冠受游猎时遇到了一只大野猪,鲜卑贵族再怎么懦弱也要参加田猎,虽说野猪是公认的难猎,他却一点都不惧怕,手底下一群士兵将野猪围在中间,用箭活活将它射死了。
野猪死之前撞死了两个围截的普通士卒,元冠受为了表示仁慈,下令厚葬抚恤,这几天都颇以此得意。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南岸大营的营口,这次终于有人察觉到了不对。
“怎么没人出来迎接?”
有官员表示不满。
“就算再怎么散漫,也不能对陛下失去礼数啊!”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听见营中有些奇怪的动静?”
也有领过军的猜测着。
“难道有人在营中哗变?”
没有人能猜测到是尔朱荣过了河,毕竟前几天才传来柔然人撤军、尔朱荣杀马以作军粮的事情,最多猜测是有人叛变了。
元冠受惜命,下令队伍暂停前进,派了人去探查,然而他派出去的轻骑还未入营就像是被虎狼追赶的兔子一般飞奔了出来。
“敌袭!陛下快撤,是尔朱……啊!!”
斥候们还未传达完要说的话,就被背后如雨点般疾射而来的箭矢射落了马。
尔朱?
尔朱荣的军队?
“撤,撤退!”
元冠受身后的王公大臣们一听闻是尔朱荣的人就吓破了胆,一个个大呼小叫起来,下令撤退。
去打猎的都是骑兵,此时从南岸大营里奔出来的敌军都是步卒,元冠受的人马受了惊立刻掉头就跑,而尔朱荣的人发现来的是条“大鱼”,哪里会让他们就这么跑掉?
“精锐营和先锋营出阵了,骑上大营里的马,随我一起去追那支人马。”
接到消息的尔朱荣远眺着仓促奔逃的人马,当机立断。
“那必是元冠受那小子的本阵!”
“将军,精锐营和先锋营是保护您的,不可擅动,若您想要抓回伪帝,让部将们去就好。”
侯景推荐之后已经成为尔朱荣正式军师的刘助劝谏着。
“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伪帝的调虎离山之计,万一要是半路设下了埋伏,怕有危险!何况现在胜负已定,将军在这里坐镇大局即可,他们已经是残兵败将,跑不远的!”
尔朱荣虽然打心眼里觉得这不堪一击的南岸大营里出现不了什么会调虎离山的“高人”,但是刘助的话也有道理,何况陈庆之还在北岸虎视眈眈,他要是追元冠受追的太远也许会让陈庆之察觉而回援,所以只是犹豫了下就打消了亲自带兵追赶的想法。
“谁愿将元冠受的人头带来见我?!”
尔朱荣对着帐下高声喝问。
“末将独孤信愿往!”
“末将宇文泰愿往!”
话音刚落,便有两个容貌俊美体格健壮的小将跳了出来,跃跃欲试。
这两人都是葛荣军落败后归顺尔朱荣的降将,一样都是酋长之子,且都是出身武川的鲜卑豪族之后,从小就被拿来比较、互别苗头,当即一前一后跳了出来,不愿对方得了这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