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立时便发作并训回去却张了嘴才不知道该以什么由头来训,难道说她不敬长辈 –不敬自己这个三婶娘?
她张了嘴又闭上,再张开,面色涨红,好一会儿面色尴尬语带嘟囔道:“你,你这孩子,婶娘也是关心你,怎么就说得这般远了?就算这时间花少点,只要心诚,佛祖又怎么会怪罪,还降罚于你祖母,这,这话岂是可以乱说的……”
静姝一哂,却不再理她,只把脸又转向了大夫人杨氏,问道:“现在已快午时末,大伯母你们一路过来必定还没有用过午膳吧?”
杨氏看着静姝若有所思的点头,便又听到静姝道,“只是你们来得突然,嬷嬷她们并没有提前准备,所以今日只能委屈大伯母你们和我用同样的膳食了,若是有什么不惯的,还请大伯母你们多多担待。”
杨氏此时面色已经恢复正常,她在白府管家多年,受的明的暗的委屈和挤兑也不知凡几,还不至于对一个小女孩的话如何在意,只是心中却对面前这个侄女的性子有些捉摸不定起来。
杨氏原本还想着把静姝说给自己的娘家侄子,她娘家虽然没落,日子过得清贫,但子弟教养却很不错,最小的侄子十四岁便中了秀才,今年十六,就在自己夫君的杨林书院里读书,学问也是极不错的,家里对他的期望都很高。
她三年前见静姝的时候,觉得静姝虽然养得娇气了些,但也乖巧可爱温柔恬静,白二老爷又是官身,静姝的嫁妆想必也很丰厚,配自己的侄子很是不错。
可此次静姝自回京后,所作所为所言所行一次又一次刷新了她的认识,让她倒是犹豫了起来。
这性子,也实在太“耿直”不懂变通了些,且……虽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但总觉得不得劲。
这嫁去娘家,岂不是要让母亲大嫂受累?
杨氏撇开纷杂的念头,展了一抹宽和的笑摇头道:“看你这孩子说的,伯母过来是探望你的,如何还要劳烦你费心去准备什么膳食,将就着用些也就是了。”
静姝笑着应了声诺,就吩咐朱嬷嬷摆膳。
然后杨氏就发现自己之前的话说的太松,这“将就”还真不是一般的“将就”。
送上来的不是一桌子哪怕是“简单的小菜”,而是给每人面前上了一份清汤寡水,半点油腥的不见的两菜一汤。
清水煮白菜,清炒萝卜丝,青菜豆腐汤……
就是她们平日里去寺庙里吃斋,那也是色香味俱全,品种的,这,这算个什么东西?
白府的下人平日里吃的都不是这个……
杨氏算是禁得住的了,面色也是古怪不已,更别说大概从没吃过这些东西的韦氏还有白静媱白静妍几个了。
她们不是没吃过青菜萝卜,是没吃过这种做法的青菜萝卜而已……
静姝对众人各异的神色却是浑然不觉,她也不需要下人侍候,只对众人面色真诚道:“大伯母,三婶娘,大嫂,各位堂姐堂妹,你们坐马车一路过来,必是饿了,粗茶淡饭,还请不要嫌弃,请用膳吧。”
众人看看饭菜,再看看静姝,面色僵硬的僵硬,微妙的微妙,难看的难看。
白静妍若不是顾着书香世家小姐的礼仪,大概就想戳戳那饭菜,然后尖声质问静姝是不是故意的了。
这种,简直就是故意非一般的怠慢了!
这里杨氏最大,众人都在面色各异的等着,杨氏就在众人的目光下,面色有些僵硬的拿起汤勺喝了一口汤,然后,那真的不是看起来没有丝毫油花,喝起来,那真的就是清水煮豆腐,加了两根菜叶子,和一点盐大概。
杨氏终于忍不住放下了勺子,皱了眉对着静姝道:“姝姐儿,你平日里就吃这些东西?你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如何能吃这样的东西?”
见静姝似乎对她这样的突然问话有些莫名其妙,然后还点了点头,杨氏转头就冲着静姝身后侍立的朱嬷嬷和碧蔓面带不悦地训斥道:“就算是你们小姐吃斋,你们也该用心点,如何能这般马虎,随意的准备这么些东西给小姐吃?”
朱嬷嬷和碧蔓自饭菜送了上来那头就恨不得垂到地底去,不,是自众人到来之后,她们两就一边小心翼翼殷勤带了些讨好的招待,一边就有些眼神闪躲,不敢触及大夫人的眼神。此时被斥,只敢低头挨训,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杨氏看这院子里侍候的人都耷拉着脑袋,再看静姝一脸懵懂的看着自己,似乎还奇怪自己恼什么,突然深觉无力。
她,她并不是质疑什么,是真觉着一个小姑娘如何能整日里吃这些东西。
杨氏觉得无力,不知道为何也有点失了继续训斥的兴头,那边韦氏却捺不住了,她终于找到机会把自己先前被噎一直憋在心口的气找了个发泄的出口,便带了些阴阳怪气的口吻就接着斥道:“大嫂说的是。你们这些人都是怎么服侍你们家小姐的,平日里难道-当-真-是让你们家小姐吃这些?这般的偷懒疏忽,我看都该打发了去,让老太太再拨一些人过来服侍才是。”
抑扬顿挫,“当真”二子加重,后面更是带着鼻音在训斥。不过,“让老太太再拨一些人过来服侍”,这大概才是重点。
朱嬷嬷和碧蔓被训得脸上青红交加。
可是,她们有什么办法?!这是她们家小姐特别要求的!她们自己吃得都比这些好!
不要以为这些饭菜是静姝特别拿出来招待她大伯母和三婶娘她们的,事实上,因着习那“玉骨”功,每日浸泡不同药物,静姝每日的膳食也都是经过特别备制的,且每隔上三日都要斋戒上一日,只能喝些清汤吃些最最简单的素食。
而斋戒的这一日,静姝大多会到这小客院来用膳,剩余时间也当真都是去经房,不过不是诵经礼佛,而是修习“玉骨功”的心法。
所以在小客院服侍的,如朱嬷嬷和碧蔓等人,当真以为她们家小姐过得就是这种日子!
她们也不知道她们家小姐是怎么了,朱嬷嬷也曾劝过啊,但小姐说这是为了给祖母和母亲祈福特意斋戒,口腹之欲只会引人失去纯净之心,然后当着她们的面喝了原苓煲的各种汤,她们还能说什么?
原苓那可是原神医家的小姐,说是要去考宫中太医院的!
而静姝在后面主院的时候,都说是在原苓那边学习医术制药,虽然朱嬷嬷和碧蔓心中或许有些其他想法,但现在的小姐性子早不同于往日,又有蓝嬷嬷“疏于照顾”被杖毙一事,她们现在都是战战兢兢的服侍,对小姐之事是再半点不敢置喙的。
静姝听了杨氏的话面色还有点懵懂,听了韦氏的话后似乎才明白过来,脸便有些沉了下来。
静姝沉着脸道:“三婶娘,这是我吩咐她们做,跟她们有什么关系?因着要静心礼佛,侄女不不敢耽于口腹之欲,免得影响了心性,这才吩咐她们每日都做这些膳食给我,如何能因着听我的吩咐就该打发了去?难道要拨些不听使唤,每日里定要整些大鱼大肉,闲暇时就偷盗的过来不成?”
这话说得众人心中就是一跳,这,不是在暗指蓝嬷嬷吧?
她们打听到的有关静姝乳娘蓝嬷嬷被杖毙的消息,都说是蓝嬷嬷偷静姝房里东西,又不听使唤擅自作大,还疏忽照顾静姝致她大病,如此才引得白二老爷都大怒,将其杖毙的。
蓝嬷嬷可不就是老太太拨过去使的?只是她这般说话,还真不怕得罪老太太啊……
静姝才不管别人听了她的话怎样想,想往她这里塞人?也不看她乐不乐意!哼,这手伸得可真长!
反正她现在也不住在白府,就是不怕撕破面皮的,还能怎么着了!
她说完话,也不想再听韦氏的废话,和听她那弯弯曲曲的心思,便转头冲向了杨氏,稍微缓了些面色,语气温和了些道:“大伯母,至于我的身体,大伯母不必担心,有原师姐时时看顾着,日日都会熬些进补之物给我,并不碍事的。”
静姝因感念母恩,拜了神医北地原家的原夫人为师一事并未瞒白府众人,李氏上次过来还特地求了原苓帮她看诊,不过其他人都觉着原苓不过是一小姑娘,并未太放在心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