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上前行礼,景元帝点头,道:“免礼平身吧。你且送上你的贺礼给母后和朕看看,朕和母后比较比较。”
静姝心中很有些无语,想到自己的礼物,硬着头皮就送了上去。她这一送上去,景元帝就笑得更开怀了,就是庄太后都有些忍俊不禁起来。
却原来静姝送的是一尊手刻的只有手指长巴掌大小的金丝楠木观音像,这金丝楠木还是她旧地取材,求得了掌事女官的意见,直接把房间里的一个摆件拿来改刻的。
雕刻篆石这种技艺,说雅不雅,文人雅士有个兴趣爱好还行,但大家闺秀擅长的还是少见。
景元帝细细看了看,笑道:“刀工不错,虽还比淮之差上许多。哈哈,你倒是和淮之真是匹配,他喜武不喜文,平日里都是削着这些东西练刀工,又不喜费心思,每次朕或者母后生辰,他都是拿自己刻的些玩意糊弄一下……”
说着摇摇头,笑道,“若这不是送给母后的贺礼,朕就直接将此物赐给淮之了。”
这话一出,场上好几个人的脸色却都是变了,变得最厉害的自然是以为稳稳会被赐婚蜀王三公子的向依兰以及她的姑姑向贵妃。
向贵妃听言简直不知道自己该喜还是该悲。她作为景元帝的宠妃多年,哪里不知道景元帝从来不做无的放矢之事,不说没有内涵的话语。
果还是着了华家的道吗?
景元帝把那观音像递给了庄太后,又笑着问了两人几句话,均是两人的兴趣爱好一类,但很明显,众人看出,景元帝对着梁梦茹的态度是对一多才女子的赞赏欣赏,而对着静姝却多是对着一个小辈的调侃。
及至众人都送完了贺礼归位,最后景元帝却没跟庄太后和华皇后几人商量,反是又不按常理出牌的直接就问几位藩王子道:“此次选秀,朕本来的目的就是为着给你们选妻,现在你们也都见到了诸位秀女,看了她们给母后的贺礼,朕今日就给你们一次机会,让你们自己从中择一良配吧。”
又补充道,“不要说什么一切全听皇伯父旨意,到时候后悔可是你们自找的。你们且就由长至幼回答吧。”
三人本是同龄,不过是相差了月份而已。
康王家的姜珏最大,他很有些不好意思,看了一眼斜对面坐着的华语蓉,红了脸道:“皇伯父,臣侄愿凭皇伯父作主,臣侄必不会后悔。”
本来还挺期待的华语蓉感觉到姜珏的目光心都飞起来了,结果他就来了这么一句,立时脸就沉了下去。
姜珏看到,心中叹了口气,怕是之后又有的哄了……说实话,他现在倒是更宁愿陛下给他赐那梁首辅家的小姐了,华家和华语蓉,已经让他越来越有被捆绑的感觉了……
接着便是闽王家的姜琏,最后才是姜琸。
姜琏垂了眼,想到刚刚那个曼妙的身影,寒星般璀璨的眼睛,心中就非一般的苦涩难言。
他想开口求娶容静姝,可是先前只是多看了她一眼,坐在他隔壁的堂弟姜琸那刀子般的眼神就杀了过来,及至皇伯父拿容家小姐和姜琸开玩笑,姜琸那副理所应当的表情他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嘴巴张了又闭,最后吐出的只是一句:“皇伯父,皇祖母,母妃向来喜爱崔家表妹,臣侄斗胆恳求陛下赐婚。”
崔家表妹,姜琏的姨表妹,礼部侍郎崔喆崔大人家的孙女,也是这其中的秀女之一。
景元帝哪里看不到两个侄子之间的暗涌,他对姜琏的回答很是满意,点了点头,就笑着将目光转到了姜琸身上。
姜琸便起身行礼道:“皇伯父,您之前既然已经说过容姑娘和臣侄最为相配,臣侄不敢有违皇伯父皇祖母之意,且容姑娘在蜀中长大,其性情母妃再熟悉不过,其他姑娘母妃却全未见过,臣侄恳请伯父赐婚于臣侄工部郎中容大人之女容氏。”
景元帝呵呵笑道:“朕不过是一句戏言,你皇祖母之前还曾说过安西侯向家大小姐性情温婉,与你的暴躁性子最为相衬,你这如何又不说了?”
姜琸正色道:“向家大小姐性情如何侄子不知,但十年前安西侯身为与西凉作战的主帅,克扣军饷,贪污军资,延误战机,致数万军士寒冬饥寒中病亡,令我大周损失惨重。臣侄在军中多年,深知每一点滴军饷物资俱是边关沙场将士的鲜血和性命,此等人家教养之女,臣侄不敢求娶。”
“砰”的一声,一个茶杯落地,碎瓷满地。
向贵妃摇摇欲坠的身影跪地,落泪对着景元帝泣道:“陛下,此事尚未查明,父亲定不会行此等不忠之事,三公子如何竟因别人的一面之词便直接定罪于家父之身,并因此连罪至臣妾之侄女,陛下……”
第67章 赐婚之后
这些时日, 向依兰向依薇一直就住在宫中,对宫外事情一无所知,此时见这变故直接就懵了。
向依兰听到姜琸求赐婚容静姝然后再直接拒婚自己已经脸上如同火起, 脑子“嗡”得炸开, 及至听到后面有关自己祖父的控罪, 全身的血液都如同被抽走, 要靠勉强攥着椅子扶手才能勉强维持自己不晕过去。
景元帝看着向贵妃, 皱眉道:“淮之只是说了实情,你这是做什么,无论事情真假, 这些朝堂之事自然有刑部和大理寺那边负责去查。但婚姻大事, 却是半点马虎不得,淮之求娶其母妃首肯之人, 是他的孝顺,你也不必因此就在中秋日和母后的寿宴上这般哭哭啼啼。”
庄太后叹了口气,道:“贵妃既然身体不适, 便先回宫中歇息着吧。淮之的婚事, 其实日前哀家已经收到蜀王妃的来信, 替淮之求娶容家姑娘, 道是这姑娘是她从小看到大的,最是熟悉不过, 哀家原本还犹豫着, 觉得容家官职低微, 委屈了淮之, 现如今既然淮之自己愿意,陛下也觉得性情相配,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些和什么朝堂之事却是不相关的,你是陛下的贵妃,协助皇后打理后宫,当知道后宫不得干政,如何今日这般失了分寸?”
向贵妃听了此话,犹如被抽了一棒,那原先还想的话就给堵在了喉间,竟是再说不出了……
她父亲被参劾一事不过就发生在几天前,她这几天并未召见其家人入宫,她在后宫之中,如何就对此事知道的这般清楚?细思都是罪啊……
而且,姜琸已然严词拒婚,再多说也无益,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她下意识间转头看向华皇后,两人目光相对,华皇后微蹙了眉,面上满是惊讶和不赞同的表情,但在她眼底,向贵妃分明看到了冷笑和傲慢的得意。
向贵妃的指甲直直刺进手心,心头恨极,人却清醒过来,她低了头,向庄太后和陛下跪礼泣道:“臣妾知错。是臣妾乍闻三公子以父亲莫须有之罪名拒婚兰儿,一时心惊失态,这才失了分寸,还请陛下和母后恕罪。”
景元帝沉着脸盯着她看了片刻,才冷声开口道:“既如此,你便依了母后所言,且先回宫歇息一番吧,今日的晚宴也不必再出席了。”
向贵妃眼睛又是一热,强忍了心中屈辱滋味,应了声“诺”便起身带了自己的宫女垂首离去了。
饶是向依兰向依薇姐妹平日里教养不错,此时也只吓得面色苍白,又惊又恐又羞又急,只浑身颤抖却不知如何是好。
但仿佛所有人都遗忘了她俩,庄太后经了向贵妃刚才那一闹,似乎就对这秀女啊赐婚啊什么的都失了兴趣,只道是乏了,让华皇后继续主持这宫宴,由景元帝亲自扶着回了慈寿宫去。
太后皇帝皆离了席,三位藩王公子告退,皇后对着这些新兴秀女能有多好的心情,没多久便宣布散了席。
待众位娘娘离去,才有掌事女官过来安排众秀女们回住所收拾东西再送她们出宫。
在这宫中一言一行都受人注目,转身可能就会传到陛下和各宫娘娘们的耳中,纵使各人心中各有心思,但半点不敢表露,皆战战兢兢的待各宫娘娘以及几位藩王公子离去后,起身跟着掌事女官离开。
但这里面自然不包括华语蓉,她因着姜珏的回答不合她心意,正气不顺中,且这十几日过得又实在不是什么好日子,看见老宿敌向依兰向依薇姐妹两那狼狈样,心中才觉畅快些。
她冷哼一声,走到她们面前就带了些出气般地低声冷笑道:“要学做事,先学做人,这样人家教出来的女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脸要教别人去做好自己的本分,哼!还是先想想自己的本分吧!”
向依兰又羞又气,眼泪在自己眼眶里直打转,向依薇忍不住就想扑过去却是被向依兰一把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