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迎了静姝入府,陈老夫人等人知道静姝必是有许多话要和陈氏说,便只叮嘱了她好好歇息,晚膳时再一起用膳,就任由陈氏领着静姝去了她的院子说话。
回到院中,陈氏拉着静姝的手,看着又长高了几分,越发的妍丽娇柔肌莹胜雪容光逼人的女儿,眼圈忍不住就红了又红,眼泪是再也忍不住,扑簌簌落了下来。
女儿一直在她身边长大,哪里离开过这么长时间?可是现在看她离开自己一年,个头长高了,人也长开了,越发的精致水灵了,她先时就听千雪说了京中有关白家的事,对女儿的机灵和能干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过往女儿在蜀中,哪里曾受过丝毫这般的委屈,要一个人去对付整个白家?想到白家那些人对女儿的恶毒算计,她就心疼到后怕。
静姝看母亲这样,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抱着陈氏的胳膊就嗔道:“母亲,您别这样,您看女儿不是好好的吗?只是好想娘亲,这一次我们回京,就再也不分开了。”
又有点小骄傲道,“而且,以后我们再也不用和那家人住在一起,是不是很好?哼,女儿将他们赶出京城了呢。母亲,您开不开心?”
陈氏摸了摸女儿微微抬起的小脸,看她一脸娇憨骄傲的样子,心里简直酸软到极点,她拍着她,又细细的把京城的事情问了一遍。
虽然很多事陈氏都已经从千雪那里听了个大概,但此时听女儿说起,又是不一样的感受。
不过陈氏想到女儿是跟着姜琸一起回来的,便问她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却是静姝去了西宁一事陈二舅怕陈氏担心,从未跟她说起过。
静姝解释道:“母亲,是女儿想在大婚前多出去走走,见识一番,原师姐又对西宁还有西域那边的药草以及制药之术很有兴趣,正好三公子去那边办事,有他们的护卫,安全无虞,女儿便和师姐一起结伴过去了。”
陈氏吃了一惊,她还只以为姜琸是送了女儿从京中过来,不曾想女儿竟是跟着他一起去了西宁一趟……
陈氏微微皱了皱眉,这事如果是在事前,她必然是反对的,但现如今女儿好好的站在了自己面前,并无丝毫损伤,反是眉宇间可以看出更加自信有主见,外面对此事也是一无所知,都只当女儿是直接从京中回来探自己的。
陈氏出身陈家这种大商家,并非一般闺阁女子,她内心也是觉得女子当见识多些能干些才能立得起来,只不过当初由商家嫁到“书香世家”,想着女儿也是要嫁到门当户对的人家,才由了白家让嬷嬷教女儿那些古礼闺训……
陈氏看着女儿,她现在是要嫁入王府,容家门第又不高,将来若是受了委屈,怕娘家也是帮不上忙的,如此更是要自己女儿能立起来了。
所以,她更不愿用常规的闺礼闺训来教导女儿,什么事情,也没有女儿将来能过得好重要。
她细细的问了静姝和姜琸的一些相处之事,以及在西宁的事宜,静姝总是拣着好的说了,陈氏才慢慢放下心来。
她知道自己对女儿嫁入王府之后的生活能帮她的有限,但却更加思虑着要好好筹谋,打定主意要尽自己所能帮着女儿让她以后能过得好些顺些,这其中她能做的最多的也就是帮女儿再置办多些嫁妆,教她管家理事,替她细细挑选掌柜等等了。
至于静姝要学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行事越发有主见,又喜欢打听些外面的事,这些陈氏也觉得是好事,总是默默支持的,甚至在年末陈家各地商行掌柜来府中汇报时,还特地请了他们过来跟女儿说些各地的各□□况。
在陈氏看来,懂得多总是好事,那些养在深闺中只会背女则女戒的小姐遇事才更容易出问题。
且说静姝回到蜀中,暂时抛开了以前还有京中的各种烦心事,每日里不过陪外祖母母亲说说话,逗逗弟弟,当真是过得无忧无虑又满足欢喜,却不曾想,这日子不过是过了两日,就有闹心的远房亲戚过来投亲。
不是别人,还正是静姝最最厌恶的容唯嘉。
念姑她们并没有帮容唯嘉刻意的制造什么报恩啊救人啊之类的桥段,不说陈氏自生子之后只专心在陈府带着孩子,甚少出门,且陈府为大商户之家,护卫也有不少,陈氏身边更是有几个功夫不错的丫鬟侍卫,做得多可能出的纰漏也多,反正朱容真的身世摆在那里,还不如编了一套说辞光明正大的上门投亲。
静姝看着满面憔悴着了布衣打扮只带了个小丫鬟的容唯嘉,初时心中还只是又厌恶又惊愕不已……
呃,虽然容唯嘉换了副相貌,但说实话,静姝从前世到今生,见到容唯嘉的次数虽不多,但每次她的相貌都很有些不同,静姝都怀疑她那副面皮是不是真的了,怎么能每次说变就变呢?
所以,静姝看到容唯嘉,大约她变成什么样子,只要看她一眼,那种眼神,那种神情……嗯,反正属于容唯嘉的那种感觉,静姝就能第一时间认出来。
她是真没想到她竟然会跑来蜀中跟她娘认亲……她堂姐?她第一反应当然以为她是以容唯嘉,她大伯容大将军的女儿的身份来认亲的,所以才一时间惊呆住,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而容唯嘉却不知道静姝已经认出了她。
从始至终,从容唯嘉的角度,她虽然暗中窥伺静姝这个堂妹多年,但她们俩真正的见面只有一次,就是那次在千叶寺凌修安搭讪静姝,容唯嘉上前领走了凌修安的那次,当时静姝表现的对容唯嘉冷漠又淡然,完全就是一副陌生人的表情。
所以容唯嘉乃至念姑那些前朝之士都作出了一个最大的判断失误,她们以为静姝对容唯嘉一无所知……
所以容唯嘉此时非常投入的在进行着自己的投亲表演,跪在了陈氏面前面容凄苦的诉说自己的身世,然后一边诉说一边还从身上摸出了相关的一些信物,例如她祖母容老姑太太留给“她”的贴身玉佩,一些旧的家书,甚至,一封未能送出,容老姑太太临死前写给自己兄长容老将军的旧信……
陈氏又没长天眼,这些不可能不让她动容,她只听了个大概,也已经听出了朱家过往的惊心动魄,对眼前的朱容真更是心怀同情和怜惜。
只是这姑娘到底是朱家的姑娘,就算有亲,她也只是个外人……
而坐在一侧的静姝却是怒火腾腾地往上窜啊,手紧紧按在扶手椅上差点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怒,真是想直接上前踹上前面跪着的容唯嘉身上。
她,她,竟然敢?!
不要脸啊,不要脸,真是人要心烂到一定程度,什么时候什么条件下她都能做出伤天害理毒害别人的事!还挂着一幅恶心人无辜的嘴脸!
前世她坑了自己,害死了自己,今世她竟然又做了同样的事,只不过被害得那个人不是自己,是那个名叫朱容真身世凄惨的女子!
静姝毫不怀疑那真正的朱容真的身世,毫不怀疑朱容真一家的悲惨遭遇,但她更知道的是,这朱容真最惨的怕就是倒最后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就被人夺了身份,然后被面前这个女人拿来发挥利用到极致!
这个生活在阴暗角落里的女人,难道她就只能用卑鄙的手段去抢别人的身份来生活?
她不过是个什么前朝公主的女儿,只要她肯安安静静的待在某个角落好好生活,以凌国公夫人对她的用心,一世安稳富贵必少不了,可她,偏偏总要去为了自己的私欲踩着他人的尸体上去……
静姝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垂了眼掩饰着自己的痛恨,另一边厢,陈氏还在温和的和容唯嘉说着话。
陈氏并不怀疑眼前这个女子的身份,实在是,谁会想到有人去冒名顶替一个身世凄惨的女子身份呢?更何况,朱容真在这世上并非没有亲人,她那亲祖父,继祖母,叔父等一大家子都还在大同呢,这要是冒充,还不是很容易戳穿的……
还有,陈氏是不难看出容唯嘉眉宇间和自家老爷的那一抹相像,想来便是容家血脉的缘故了。
陈氏让人扶了容唯嘉起身,让她坐下说话,然后温声问道:“朱姑娘,只是你祖父母尚在,如何千里迢迢寻到了蜀中,可是担心北地太乱,不敢独去?若是如此,你便安心住下,我这便派人送信你给你祖父,让他们安排人来接你如何?”
容唯嘉一听,眼泪就刷的一下飙了下来,她从椅子上滑下,再次跪下哽咽道:“夫人,表舅母,家父临终拽了阿真的手,让阿真就算去死也不要回朱家。阿真本也打算一直守在庄中……”
“只是父亲临终前还嘱咐了阿真一事,道是当年祖母临终前曾有一遗愿,除了这封遗书,还有一些物件想送去给舅爷容老将军,奈何当时大周大魏两相对立,之后更是天人永隔,祖母那些东西父亲生前一直没有送出去。”
“阿真守满了父亲一年的孝后,便一直想着该如何完成祖母和父亲的遗愿,及后在豫地一个远房族亲那里才得知原来舅爷家尚有血脉在世,便带了这封遗书寻了过来。”
“阿真知道,想来夫人下年也会回京,阿真只恳求届时夫人可否派人去西陵取了祖母那些东西给表舅容二老爷。届时,阿真便守在西陵父亲待了一世的庄子上,或者寻个庵堂,青灯古佛便可了,此生再无他求。”
看着面前和自家女儿一般年龄的小姑娘说着这样令人心酸的话,陈氏忍不住就红了眼圈。
她不由得就想起女儿静姝,当初可不是也不被其祖父母待见,被赶到庄子上,后来还被各种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