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1 / 2)

日子长久了,皇帝总能觉察得出来这样的疏远。二人本又确是一个不肯主动说、一个不敢主动问,若不是让苏澈叛逃的事把皇帝的话激了出来,他们估计就要一直蒙在鼓里,为这事计较一辈子,其实都冤得很。

“窦家……”沈晔斟酌着,想着自己对窦家的种种了解,旋是又蹙眉道,“左相做事,素来是谨慎的,也在朝为官这么多年了。便是为了把女儿推上后位,何至于用这么……急躁的手段?当街诛杀、直接挑拨陛下和云敏妃娘娘,他对佳瑜夫人封后的事未免也太没把握……”顿了一顿,沈晔起身一揖,“陛下恕臣冒昧,陛下您……待佳瑜夫人……很不好么?”

若不是一碗水端得太不平,何至于?

“咳……”一声尴尬地干咳,皇帝不自然地扫了沈晔一眼,不知怎么跟他说这个实情。苏妤都听得奇怪了,想了想说:“并没有。陛下待六宫……都挺好的。”

“……是。”皇帝应得很敷衍。他总不能告诉沈晔,自己当时迎娶佳瑜夫人进宫只是因为六礼已经过了两步、退婚不得,实际过了这么些时日都没有过敦伦之好。

传出去不是成了个大笑话……

心知这事足够逼得窦家不按常理办事,索性不同沈晔多做解释,只道:“旁的原因朕隐约知道些。你和苏澈先去查着,十之八|九就是窦家。”

若不是,便是还有另一方势力从后宫到前朝都在、他们却都疏忽了。

“诺。”二人欠身应下。苏澈自顾自地倒了杯酒,一边喝着一边琢磨着。这事当然要好好去查,眼下他却更是关心长姐与皇帝到底是怎么回事。总觉放心不下,又不好去问。

抬眼间,正见皇帝执著给苏妤夹了菜搁进她面前的碟子里,苏妤微微一笑,这样的相处看上去正常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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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妃次日一早就去了绮黎宫,连长秋宫的晨省都没去。一见苏妤便急问:“如何?昨晚被陛下的脸色吓坏了……听闻后来还传了沈大人和苏公子?”

“是。”苏妤点了点头,“也没什么。陛下和我说了好多苏家的事……”

“苏家的事?”娴妃微讶,遂打量着她的神色道,“那你现在如何?”

苏妤手里正打着一只平安结,听言手中一滞,想了想轻轻道:“我能如何?好好作我的嫔妃便是了……从前只觉陛下对苏家打压太过,其实其中的好多事都是我不知道的,呵……”略有疲乏地一笑,苏妤又说,“哦……我父亲的死和陛下应是也没什么关系。”

恹恹的神色,分明是晚上没有睡好。

昨晚听说的事,太多了,让她一时甚至难以接受。晚上躺在皇帝身边,她目不转睛地看了他的睡容好久。这个人……

她因为苏家的事怨了他那么多年,在他真心实意待她好的时候都难以信他。如今却突然听闻了这么多条大罪,还有父亲的真实死因。

苏妤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又暗自庆幸这层窗户纸到底是戳破了。

她小心地往他身边凑了一凑,抬手试了试他的鼻息,确定他睡得安稳,便从枕下摸了那桃木手钏出来,想搁到他枕边去,明日他一并拿走便是。

那件事里,虽是迫他重查温氏为主,却也有她因为父亲的死对他存怨的算计。今日方知这般算计不该有,趁早作罢为宜。

他好像察觉了什么,搭过手来捉了她的手腕,迷迷糊糊地问了她一句:“怎么了?”

“陛下……”苏妤手里犹握着那手钏,带着几分怯意说,“这手钏……陛下拿回去吧……”

“什么?”贺兰子珩睁开眼,看了看她紧握在手的东西。

“温氏没有鸣冤……没有闹鬼。”苏妤低言道,“是臣妾做的……臣妾知道有隐情,想这样把窦家牵出来……”

她默了一默,皇帝凝视着她问:“说得这么明白,不怕朕怪你了?”

“是臣妾的不是……”苏妤听得出皇帝没有怪她的意思,这话倒也真心实意。娴妃都看不下去这样的算计了,便是皇帝当真不悦了,也是她自己的错。

皇帝一笑,拿了那手钏过来,搁到一旁复又转回身来,揽着她道:“罢了,知道这些日子你心里不好过。那事……也怨朕没主动告诉你,才成了旁人的计。”

“臣妾想回家看看……”苏妤说。皇帝轻怔,她又道,“回去给父亲磕个头、上柱香,以后苏家如何,臣妾便不多想了……苏澈能安心做事便做、如是也要如父亲那般权欲熏心……谁也帮不了他。”

这是……想开了么?皇帝有些错愕,没想到在听罢那些话后,苏妤会做出这样的决断。

“陛下不必这么惊讶……”苏妤苦苦一哂,“陛下说得是,这么活着太累。臣妾一直哪一边也不愿放下,因为觉得苏家罪不至此,总想着许还有出路……如今父亲去了,臣妾放得下放不下都已如此,苏澈……如今看事情比臣妾还要明白些。”

在皇帝仍有讶异的目光下,苏妤也有些心虚:“臣妾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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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下娴妃的神色,比皇帝还要讶异些:“你……你就这么都说了?”

苏妤面无表情地一点头:“嗯。”

“……”所谓“豁然开朗”……就是这意思?

☆、108

除夕夜,辉晟殿照旧一场宫宴,苏妤则在德容殿中安心坐月子。红色的线绳在手中翻来覆去,打成精巧的平安结。

今年,自然而然地少了一个——父亲去了。

仍是叫人将舅舅与舅母的送去了辉晟殿、苏澈和姑母的挂去树上,余下的那一枚,也还是自己悄悄收着,思来想去要不要给他。

已有太多的麻烦是因为二人皆不肯说而出的,自那晚之后,苏妤觉得纵使他是皇帝、她怕言多必失,可这么加着隐瞒也实不是法子。

打从心底想慢慢地将事情告诉他。如是他当真全都不在意,日后她也可大松口气,也许有朝一日连自己重获一世的事都可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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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眉大长公主在宫宴散之前就来了她绮黎宫探望,入殿便见苏妤随意地躺在榻上,凝视着手里的平安结正发呆。信步走过去,大长公主猛地伸手一夺,见手里的东西突然没了,苏妤才反应过来。

“舅母……”有些讪讪地要起身见礼,大长公主无所谓地一拦她,手中把玩着那枚平安结在她榻边坐下,淡笑道:“年年除夕如此,你不给他,打来有什么用?”

苏妤颌首不言,大长公主扫了她一眼,又说:“陛下把这阵子的事都跟我说了。”

苏妤咬了咬唇,轻言道:“舅母……我想放下苏家。”

“我知道。”齐眉大长公主点点头,长缓了口气道,“苏家这些年让你挣扎太多,放下也好。”凝睇她的神色半晌,又道,“你是不是还是在和陛下的相处上……有些犹豫?”

“是。”苏妤点头认了,讷讷道,“我知道陛下待我好,也想信他,可……从前的事太多了。从最初开始想,婚后的那阵子他待我同样极好,后来也是说翻脸便翻脸……想着这个我便觉得自己赌不起再试一次。”

就如同一朝被蛇咬便会十年怕井绳,都说君心难测,不知有几个敢把心交付给皇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