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了动唇,却只说出这一个字,继而便是一阵缄默,只是那看着她的眼神忽然深重起来,深沉如渊的眼底仿佛有什么要破蛹而出却又被生生压住,忽然间,他眼底竟还闪过一丝伤痛,那情绪一闪即逝,却被朝夕牢牢抓住,她心头一震,再去看时商玦时他的目光又只剩下了深沉莫测,朝夕心底越发不解,商玦却陡然转过了目光。
他从来沉稳如山,第一次在她面前现出一丝狼狈。
目光错开,朝夕便再抓不住他的任何异样,她心底有股子刨根问底的冲动,可看着商玦没有一丝瑕疵的侧脸却明白她问了也问不出,想到适才商玦的眼神,朝夕知道,他选择了她一定有缘故,且那个缘故深重无比,不可轻言于口。
死一般的沉默只持续了一瞬,商玦在转过头来时面色又变的毫无破绽可循,他静静看着朝夕,上前一步将她的外袍拉了拉,又抬手,将她拢在衣服里的墨发捧了出来,朝夕站着未动,只因他那动作满是温柔和珍视,她心头热烫一瞬,脚下仿佛生了根。
“孤要了解一个人,两月足以。”
商玦还是给了答案,可这个答案来的太晚,这中间自有权衡并非真心。
理好她的墨发商玦后退一步,“让子荨侍候你梳洗。”
商玦语气极淡,说完这话便转身更衣,他身量高俊,看起来劲瘦,可那薄薄衣衫之下的身体却是钢铁淬炼般的硬实,朝夕站在原地并未立刻喊子荨,只看着商玦着衣,知她还站在原地,商玦更衣的动作忽然变的缓慢,朝夕皱了皱眉,转身走了出去。
朝夕皱眉走到内室,下意识便回头看去,这一看,只见商玦竟然拿着自己的外袍未动了,她看不到他的脸,却觉得她周身忽然笼罩了一层哀伤,这和她在他眼底看到的伤痛万分契合,朝夕心中越发疑窦,为何哀伤?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未曾多留,朝夕心中发沉的出了内室……
稍作梳洗,子荨手脚利落的摆好了早膳,朝夕到了偏厅却不见商玦的人影,她正在疑窦,却听子荨道,“公主,殿下说让您先用,他在书房。”
朝夕眉头一扬,商玦哪怕高高在上,却从不叫她等,且这些日子以来都是二人一同用膳,怎么今日这样不同?
朝夕唇角微抿,面无表情的坐了下来,一边又问,“他在做什么?”
子荨面生出两分疑惑来,“说来也是奇怪,殿下虽然在书房,可奴婢进去的时候殿下什么都没做,就站在窗子边看着外面不知想什么,好像是……好像是在发怔呢……”
子荨语气有几分惊讶,在她的印象之中,商玦温雅从容手段高明,在他的身上从来都是凛然风华无双贵胄,哪里还会有沮丧沉郁这些表情,发怔这等事更不会是商玦会做的,她有些疑问的看着朝夕,“公主,是不是燕国出了什么事啊?”
这是子荨想到的第一可能,可看着朝夕的神色,她知道自己猜错了!
朝夕拿着筷子的手早就顿住,她不知道商玦现在的异常和早上她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朝夕未答话,子荨便也不敢乱说什么,主仆二人正一阵沉默,坠儿却从外面走了进来,在门口恭敬道,“主子,离国公子来了。”
朝夕回神,放下筷子便朝暖阁走去,“叫他来暖阁。”
坠儿应声而去,子荨看了看桌上原封不动的早膳叹了口气!
君冽来的很快,一进门就看到了朝夕站在窗边的侧影,她深深皱着眉,仿佛遇到了什么难事,君冽心中“咯噔”一下,“怎么?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朝夕抿着唇,半晌才转过头来,“还是没查到商玦的从前吗?”
君冽骤然睁大了眸子,“怎么了?你知道的,上次我们什么都没查到,这才几日的功夫自然不会有什么新的线索,那你忽然这么问是因为……”
朝夕眉宇之间生出两分烦躁,“我觉得他从前应该见过我!”
君冽眼底一亮,却又听朝夕道,“可是我却一点印象都没了,这不可能!”
君冽深吸口气,上前两步道,“他对了说了什么吗?”
朝夕摇摇头,“正是因为什么都没说我才疑惑。”
君冽唇角一扬,笑意有些莫测,“他没对你说什么,可却对姬无垢说了些话,你不想知道吗?”
朝夕皱眉转头看着君冽,“对姬无垢?!”
君冽点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就是那日……”
朝夕这才想起那一日二人曾在这踏雪院的门口有过片刻的独处,可是商玦的性子她也有两分了解,他能对姬无垢说什么呢?
见朝夕面上满是疑窦,君冽索性道,“他和姬无垢说,他比我们认识你都早,不仅如此,他此番选择蜀国就是为了你……怎么,你一点都不知道吗?!”
朝夕闻言眼瞳一缩,“比你们认识都早?!为了我?!”
君冽点点头,朝夕面上的疑窦却更重了……
难道真的是故人?!
第128章 曾有一人
“比你们认识都早?!为了我?!”
朝夕眼瞳一缩,心头狠颤了一下,君冽不可能拿这等事骗她,但是怎么可能呢……
她有过目不忘之能,凭着商玦对她的了解程度,他们不可能是萍水相逢,可过往的十六年里,除了朝暮,除了这么几个最亲信的属下,还有谁和她深入相处过?!
何况,商玦说他此番选择蜀国是为了她……
朝夕面色沉凝,一双眸子黑沉沉的颇有些吓人,君冽在旁看着神色也是一正,“我和他都百思不得其解,我与你相识在后,可他和你相识在前,蜀国王宫你们就见过了,可商玦说他比我们认识你都早,这实在是无法解释。”
说着话君冽苦笑一下,“偏生我们对他的过往还追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朝夕牙关紧咬,片刻摇了摇头,“我想不起来。”
君冽叹了口气,“想不起来就不想,至少现在为止商玦还没有恶意。”
朝夕眯眸,默了默才道,“我仍然坚信这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好意,猎人更不可能一开始就告诉猎物自己的目的,商玦的地位权势,都叫人不得不慎重。”
君冽摇了摇头,“从一开始我就觉得此举危险,可你选择兵行险招,如今这些,你便早该预料到,至于商玦的目的,或许是真的为了你呢?”
朝夕唇角微抿,为了她?!为了她什么……
君冽见朝夕面色暗沉继续道,“你若觉得不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沉眸摇了摇头,朝夕转身走到了榻边去,“我们不是一直在与虎谋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