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却是无法辩驳了,不管怎么说,白月身上沾了人血,好端端的哪里有人血给它沾?!虽然扶澜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可这件事几乎可以有七八分的肯定了,不管是别人先惹怒的白月还是白月忽然发狂,总之白月伤了人,只是不知道伤的是谁。
凤钦唇角抽搐一下,他可是要去长秋宫休息的啊,怎么好端端的燕世子的爱宠又惹了事,牵扯到人命,他不得不多问一句,这么深的夜,也不知道是那个宫奴遭了秧……算了,一个宫奴而已,凤钦压了压心底的郁结,“世子殿下,这……孤会派人去查探的,看看是怎么回事……不过到底是在宫里,白月既然回来了,不如就让它跟着你去邀月台?”
一听这话众人就知道他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先追究白月身上的血到底是哪里来的,却只是先让商玦带着白月去邀月台,明摆着是就算知道了白月伤了人也不打算追究了,总不能再把白月问罪处置了吧,孙岑和段凌烟同时挑眉,段锦衣唇角微牵出一丝冷笑,杨莲心则是咬了咬牙满是不甘心!
白日里白月伤了凤念芷的时候她就恨不得剥了白月的皮,眼下白月又闯了这么大的祸,正是她追究白月的好时候,可显然,凤钦是不会因为一两条宫人的性命得罪商玦的,她心中不服,这时候却不敢再多说什么,来日方长,白月再厉害到底只是个畜生。
杨莲心再不服也只能憋着想着以后找补回来,只有孙昭,听到了凤钦的话之后还蹲下来去看白月的爪子,白月一路过来,爪子上的血迹多数被冲洗掉,只有指缝之中还残留许多,他蹲下来,便是想借着嘉宸殿门口的宫灯看的更清楚些。
看着孙昭一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样子凤钦心底暗暗着急,商玦还在这里呢,要查也要等商玦走了,派几个人去搜寻一下,看看是谁,是伤了还是死了,若是死了便葬了了事,若是没死多给些抚恤金安抚一下便是了,这还是对位分高些的侍卫宫奴,而那些最低等的宫奴,根本不必管死活,反正也是不值钱的贱物,就当给商玦的爱宠打牙祭了。
这般想着凤钦便想制止孙昭再看下去,正要开口,却是商玦先说话了,而他所言更是让所有人大吃一惊,他是对着孙昭说话的,“廷尉大人,你看的如何?”
白月不会说话,可商玦是深知白月的,而白月到底是他的爱宠,他说的话旁人能信几分?既然如此,便让这个廷尉大人来说好了,正低头查看的孙昭没想到商玦会问他,抬起头来,便见台阶之上的商玦和朝夕都看着他,二人背对着宫灯而立,表情都隐在阴影里,可不知怎么,孙昭却觉得他二人的目光表情都如出一辙,在对待白月这件事的态度上,二人虽然一个字都没有说,可孙昭却觉得他们想的一定是一样,就连他现在在做什么他们也都知道,并且,他们知道他说出来的话是正确的,并且能证明白月的清白。
孙昭心底一时有些复杂,朝夕和商玦此刻是信任他的,然而这种信任是建立在全然洞悉和掌控之上,他仿佛只是一个棋子,而商玦和朝夕知道用他这个棋子能让这盘棋更好看,孙昭收回目光,而后站起身来开了口,“是人血,却并非白月行凶。”
孙昭这话一落,台阶上的凤钦等人都是面色微变,商玦和朝夕仍然表情淡淡,扶澜则挑眉哼了一声,仿佛在说看吧就知道不是白月,杨莲心上前一步,“怎么说?”
她语气里面还有不信任,孙昭便继续道,“白月从别处而来,身上的血迹却并未被冲刷干净,除了他毛发浓密之外,还因为它沾的是死人血,人死了血液会凝固,它脸上或许看不出,可它的爪子里面却有血块,白月应当是闻到血气才去,后来沾到了血而已。”
孙昭语气温正,一字一句的满是让人信服之力,且他本就是廷尉,他都这么说了,旁人哪里敢反驳一字?杨莲心动了动唇,忽然灵机一动道,“也有可能是它伤了人,直到人死了之后又碰到了,所以身上的血迹是凝着的,毕竟好端端不会死人……”
说来说去,还是觉的白月伤了人,且已经被白月弄死了。
杨莲心这么一说,孙昭一时之间也无法反驳,宫中好端端的怎么会有死人?且白月消失了这么长时间,谁也不知道它到底干什么去了,其他人面色也是一肃,今日出的乱子已经太多了,如今宫中的死人只有一个,便是于美人,可于美人是被溺死的,总不至于白月身上沾着的是于美人的血,这么一来,宫里便有了新的死人,这简直……
“是不是白月伤人,去看看便知道了。”
白月被指责,商玦也并不生气,只是语气淡了两分,扶澜闻言也笑一声,“对啊,是不是白月伤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反正今日出了这么多事,也不差这一件了,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出事的又是谁……今日真是大大的不吉啊!”
若是别人如此说凤钦必定要雷霆大怒,可说这话的是扶澜,他便只能有怒也要忍着。
这边商玦已看着白月,“白月,带路。”
这便是要去找那死人之地了!
白月出现之时就已经有些不安,听到商玦这话立刻低低的吼了一声,虽然并非狂怒大吼,可这么小小的一声也足够震人心肺,众人看着白月越发不敢靠近,而商玦左右看看,目光落在了不远处侍从拿着的伞上,“应该不远,拿伞来。”
事已至此,也没人有心坐辇车御轿了,王庆又喊了一声,便有侍卫纷纷上前来送伞,商玦撑开一把大伞,看了朝夕一眼,二人当先跟着白月走进了雨中。
白月走在前,速度极快,走出去一段又停下来转身看着商玦,且时不时的发出一声低吼,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商玦紧跟在后,将伞大半打在朝夕身上,转过嘉宸殿之前的宫道,便见白月竟然是往未央湖的方向而去,未央湖?怎么又是未央湖?
商玦眉头微皱,朝夕也挑了挑眉,后面一行人也都打着伞来,凤钦被段凌烟搀扶着,王庆在后为二人举着伞,一边走一边道,“王上,这似乎是去往未央湖的方向。”
未央湖……凤钦眼皮跳一下,“蔺辞呢?未央湖这边怎么回事?”
未央湖本是守卫最为森严之地,这边会死人?凤钦走在雨里十分费力,雨势太大,没走几步裙摆便湿了,再加上夜寒越来越重,若非商玦提出去看看的话,凤钦怎么着也不会亲自走这一趟,可已经走到了半道,再没有回去的道理。
“王上,蔺统领在排查宫禁呢,未央湖这边只有未央殿周围守着人,其他地方的守卫已经被撤去了,王上,可要宣召蔺统领过来?”
王庆倒是清楚,听的这话,凤钦摇了摇头,“不必,先看看怎么回事。”
顿了顿,凤钦又看向前面的商玦,“世子,白月当真能带我们找到?”
商玦微微颔首,“王上放心,白月必定能找到。”
动物对血腥之味本就十分敏感,再加上白月去过那里,自然能找到,不多时,一行人便走到了未央殿之前,未央殿依旧是一片灯火通明,而如王庆所言,未央殿四面皆守着侍卫,里面人影憧憧,大抵廷尉府的问询还在继续,凤钦看的心中一沉,这大抵是他在位以来最为声势浩大的凶案了,竟然连品阶最高的侯爵们都成了被问询的对象。
夜雨之中的未央湖却是比白日里平静,风势没有白日大,此刻的未央湖边只有雨滴拍打湖面的声音,都到了未央湖,白月却还没有停下……看着白月往前去的方向,众人心中不由的生出了两分疑虑,未央湖本就已经偏北,而白月却还在往未央湖的东北方向走,再往前走,便是小未央湖了,既然到了小未央湖便距离邀月台很近了,莫不是邀月台出了事?
朝夕眉头微皱,商玦摇了摇头,“不会是邀月台。”
商玦是留了云柘在邀月台的,有云柘在,绝不会轻易出事,而若是白月熟悉的人出事,它也不会如此平静,朝夕闻言略微安心,后边杨莲心已冷不防的开口。
“这条路……可是去往邀月台的路。”
“我们刚从邀月台过来,可不知道那边出事了。”
扶澜接了一句,杨莲心又道,“那想必扶澜公子适才走的并非一条路。”
宫道弯弯绕绕,朝夕几人从邀月台去嘉宸殿的路的确不是这一条,而经过未央殿再去邀月台却是绕远的路,难道白月当真要去邀月台?
正这般想,白月的速度却忽然慢了下来,一行人仍然距离未央湖边不远,且快走到了一处廊桥,那廊桥乃是未央湖的尽头,再往后便是小未央,与此同时,白月忽然冲着廊桥的方向吼了两声,众人正被这吼声吓的一颤,商玦却看向了白月吼叫的方向。
随之定定落下四个字,“就在那里。”
到底是不是白月伤人,被伤的又是谁,只有走到前面才能发现真相。
廊桥临湖而建,两侧假山若干,湖边还有荷叶田田,然而此时夜深雨大,这里位置也略有些僻静连巡逻侍卫也无,倘若有人死在了这里,还真是叫人毛骨悚然。
“去,派个人去前面看看……”
凤钦速速下令,可当先走出的却是孙昭。
孙昭乃是蜀国廷尉,对这等场面最是信手拈来,他和几个侍卫一起上前,侍卫们见他出来,便主动拿着火把为其照路,四五个人,当先朝着廊桥而去,商玦朝夕站在原地,而白月却好似有些兴奋一般的也跟着孙昭到了前面去,一行人先是走到了廊桥的入口,却并未进去,顿了顿,反而是往廊桥左侧的湖边山石而去,那太古山石有两人高,层叠而放,山石两侧还有垂柳丛丛,远远瞧着实在是一处好景,可在这风雨飘摇的夜里却满是血腥。
一行人径直走到了山石之后去,半晌没有动静,片刻之后孙昭从那山石之后走出来,远远的对着这边喊道,“回禀王上,找到了……”
只有这七个字,再无其他,可这话却是肯定的确死了人。
凤钦心中咯噔一下,说真的他不想再看到死人,不管是哪个宫里的哪个侍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