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话,林廷陈放下墨锭,装出很面前的样子,去抓桌上的毛笔。
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有人大步走上前来,一把将笔抢了过去。长声大笑:“不过是一篇诗序而已,既然你们都作不出来,要不让我试试。”
这突然发生的一幕让众人都惊得呆住了,同时定睛看去,不是吴节又能是谁。
只见他一手提着一个酒壶,衣冠已有些散乱,可身上却散发出一种锋利的锐气,眼睛亮得怕人。
林廷陈伸手抓了个空,右手尴尬地定在空中。表情又惊又怒,身上微微发颤。
“哦,你是谁,我好象没见过你。”林知府倒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文人雅集嘛,又放浪形骸,没什么大不了的。
再说,四川的士子们素来傲气,平曰间一字一句都会争个输赢,彼此不服气在是正理,才是读书人应有的节艹。像先前那样因为林廷陈是他的从弟,就唯唯诺诺,反让人心中不喜。
还没等吴节自报家门,旁边的吴论就大叫一声:“吴节,你要做什么?”
吴论心中感觉到一丝不妙:难道这厮的文章也写得极好,要半路杀出来抢头彩?
他大步走上前去,对林知府一作揖:“知府老大人今曰在锦江之畔所设夜宴,诗酒唱合,将来想必盛于天下。然而,此等盛事竟然有无耻文贼侧身其中,将置成都府读书种们于何地?当着老大人之面,晚生不能不禀。”
林知府有些糊涂:“什么文贼,此人又是谁?”
吴论:“这人就是晚生族弟吴节。”
“啊,原来是这个文抄夫啊!”众人同声附和,大叫:“林老大人,此等文贼居然与我等同席,真真是羞于与之为伍。”
“安静,安静!”突然发生的搔乱让旁边的衙役们大惊,同时高声呼喝。
林知府也是脸色一变:“原来是他,这等品行败坏的小人,怎么让他进来的,轰出去。”
“别忙。”杨宗之拉住知府的袖子,含笑看着众人:“你们说他抄袭,谁有有证据,如此喊打喊杀,不是君子之风。”
林知府听到杨宗之的话,也觉得有些道理,说道:“此事也不过是传闻,吴节,你又有何话说……吴节……好大胆子!”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好个狂悖之徒!”身子气得发抖。
原来,吴节已经走到粉壁之前,提起笔在上面写开了。
一边写还一边回头对杨宗之笑道:“宗之先生,我这篇诗序一出,百年之后,只怕世人只知道我吴节的诗序,反没人能记得你的原诗。”
“好个斯文败类,竟敢羞辱宗之先生,打死这个畜生!”
杨家三代人可是四川读书人心目中的偶像,吴节如此做派,已是对整个四川士林的侮辱。众人一涌而上,就要将吴节打将出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杨宗之却一个纵步走到吴节身后,惊叫:“这是你写的,真的是你写的。小子,你在某面前如此狂妄,果然有些狂妄的资格。”
所有人都呆住了。
却见,吴节正用一种以前从来没见过的草书一笔写下去。墨黑如玉,笔走龙蛇,如同活过来一般在墙壁上张牙舞爪,
这是张旭的狂草,以酒为媒,以气为剂,以饱满的热血纵横恣肆。
一口酒,一行字,张口一吐,就是一个盛唐。
天地间都是吴节的长啸,大笑。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况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会桃李之芳园,序天伦之乐事。群季俊秀,皆为惠连。”
一篇短文的上片已经结束,连贯不断的草书终于断了,却有一丝回味不可终绝。
为下片隐隐蓄势。
那惊若游龙翩若惊鸿的书法;那超凡脱俗,却隐含浓烈情怀的文字,如一击重锤砸下,将众人震得无法呼吸。
这就是实力上的差距,一群三流文人和一个文坛宗师的差距。